永近发现自己的书包里有本金木的书的时候还不算晚,想着万一好友有急事要用他一个人偷偷溜出了家门,门锁在他手里轻轻扣上的时候他摸着金木的书陷入了某些莫名的思索里。
他跟金木认识两年了,对于小学里的熊孩子来说两年可是段不短的时光。金木那家伙看起来文文弱弱的,班里面提前发育的大块头们总是想通过对他做些什么恶作剧来显示自己的成熟,金木又什么也不肯说,就沉默无言地接受桌子上奇怪的涂鸦和被弄皱的书本。金木脸上老是有些莫名的擦伤甚至半月形的伤疤,就算是这样他也只会摸着下巴嘴里说着,我没事的,我只是摔倒了而已。
拿着好友书的小学生撇撇嘴,谁信啊。
霓虹灯在楼宇缝隙里悄无生息地流转,斑斓的色彩在地上投了片七彩的影子。永近不知怎的突然想起分别时金木'站在灯里面笑得好像有水汽萦绕在脸旁,
我没事,英,晚安。
永近有些恐慌。直觉说他的好友正在经历某些他不知道的东西,并且这东西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快乐。永近下意识加快了步伐,仿佛只要把书送进好友的手里就能结束这莫名的恐慌。
他这会儿到了金木家门口了,永近踮着脚尖看了看窗户里面,那里面一片漆黑。没人在家吗?他敲敲门,无人应答。
永近挠挠头发想要转身离开。
「……妈妈……呜……」
门里面传出些细小的泣声。
金木?
永近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把耳朵贴在门板上——
门晃动了一下,向外开出一条细小的缝隙。
没锁。
也许是藏匿在都市里的幽灵在作怪,他轻轻、轻轻打开了那扇虚掩着的门。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虚幻荒诞的噩梦里。在这么长时间的记忆里,他对金木妈妈的印象一直很好。女人总是很温柔,拉着金木的手用着好听的声音说,我们回家吧研。他甚至还向自己老妈抱怨过她什么时候能像金木的妈妈那样对待自己。
他刚才在想什么来着?
温柔?
温柔……?
温柔?!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不要……不要再打了……」
女人用指甲扣着小声哀求的孩子,脸上的表情平静又可怕,「研,要做个听话的好孩子呦。」她的指甲顺着金木的脸颊一点点划过,忽的又扬起,只消一瞬间便要落在幼小的孩子的脸上——
漆黑。
漆黑。
一片漆黑。
为什么他还能清晰地看到黑暗里发生的一切?假象被剥除露出黑漆漆的内里,女人的影子在黑暗里无限扩大拢住整个房间,而他的友人则现在正中心的沼泽里无助地哭泣。
一切都是噩梦。
「阿姨,你们在干什么……?」
永近颤着声音问。
女人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向他,嘴角忽的露出一个虚无空白的笑来,「呀,是英良来了啊。」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孩子,「研,为什么没有锁好门呢?亏来的是英良呢。如果来的是坏人怎么办?」刚刚放下的手掌又一次抬起来,永近猛地瞪大了眼睛,冲过去一把推开女人的手。
「阿姨您在干什么?」
他惊恐地看着眼前平静地笑着的女人,双手伸出去揽住友人的肩膀,他看着女人好像一只受惊了的小狮子一样呲牙咧嘴。女人歪着头,一副没有明白的样子,「阿姨在教育不听话的小孩子呀,英良你先稍微等一下,阿姨一会儿就去给你倒茶——」
永近拽了金木就跑。
他想起来漂亮的金木妈妈想起来金木妈妈最招牌的笑,然后这些影像倏的灰飞烟灭换成扬起的巴掌和扭曲的平静。他想起来金木脸上常有的擦伤和疤痕,又恍惚间想起来金木妈妈手上修长美丽的指甲。
一切都是噩梦。
而把这样的噩梦活成现实的正是他的友人。
永近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渐渐远去的金木家的门,金木妈妈没追也没喊,就这么平静地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像一具失了灵魂的傀儡。
「哈……哈……英,我、我没事的……」
身后传来金木的喘气声,永近放慢了脚步慢慢松开金木的手腕与他并肩。金木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如果不是眼角还有些发红的话他基本都要忘了他是刚才那场噩梦的真实受害人。永近沉默地看了一会儿金木,等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冷静下来,
「不是第一次了吧?」
金木的身体猛地一僵,半晌他低着头笑起来,「没事的。妈妈消气了之后就会好的,我已经习惯了……英你也快回家吧,晚上不要出来这么久……」
「那你呢?」永近问,金木抬头看着他不说话。
「别回去,金木……还会被打的……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我……我可以让你睡我的床……」
他紧张起来说话都有些磕磕绊绊地。告诉他了又能怎么样?说到底这是金木家里的事儿,跟他这个局外人也没有什么关系,况且金木还不想让他知道。
金木又一次扯出一个空洞的笑,「没事呦,只要……认错态度良好的话,妈妈很快就会心情好起来的——」
「不行!!」
就算是局外人又如何?
「至少今天晚上……你来我家吧!」
金木是他拉出来的。
「金木?」他轻声问,好友睁开眼睛迷蒙地看着他。
「英……」
他轻手轻脚地爬上床,金木瑟缩了一下。两个小孩子在他床上并不占太大的位置,但金木还是几乎把自己挪到了床边,几乎把整个床的位置都留给了永近。
永近看着他。
这时候他该想什么呢。他想起很多无关的事来,比如说金木最喜欢看的小说。他连名字都读不准的厚本子金木看的很起劲,但他老是看着看着兴奋的表情就会逐渐冷静下来,然后会合上书本看着窗户外面默不作声。
后来他知道有种东西叫悲剧。
他躺下,然后悄悄伸手,慢慢、慢慢揽住了和他一样瘦小的黑发友人。金木挣扎了一下,随即好像反应过来抱住他的人是谁一般停下了所有动作,却不可抑制地僵硬颤抖起来。
「哭吧。」他说。
金木的身子猛然顿住,他接着说,「哭吧,金木,哭出来会好受很多。」
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发涩,鼻子也有些不是很舒服。他嘲笑自己多愁善感个什么劲,金木还没哭呢。作为掩饰他更加用力地搂住了金木。
以前他听妈妈说过,这样能给人安全感。于是他用力抱紧了金木。
我能给你安全感吗?
金木听不见他的疑问也无法回答,永近咬着下唇倔强地盯着黑暗里的某一点,金木缩在他的怀里轻轻颤抖'着,有湿润的液体沾湿他的衣领。
于是永近像母亲抚摸自己一样轻轻抚摸金木的后背,直到自己也跌入旋转的梦。
第二天金木的妈妈上门来找金木,永近站在金木前面像只炸毛的小狮子。金木拉了拉他的衣袖摇了摇头,径自走向了自己的妈妈。
永近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渐行渐远。他们看起来可真像一对儿模范母子,母亲温柔儿子乖巧。仿佛昨夜的一切都是少年夜里的一场诡梦。但永近知道那不是梦。
金木冲他回过头来,脸上带着他常有的那种笑。
如果说笑是粘在金木嘴边的谎言,那永近就有义务为金木提供可以哭泣的居所。
永近看着金木的背影。
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他想。
fin.
关于如果幼年永近目睹了家暴现场的脑洞
妄想而已 逻辑混乱诡异 ooc
谢谢您看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