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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栋中
文/六点儿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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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经认为,喰种这种生物向来跟医院无缘。吃着人肉等着恢复或是直接死在同类的、搜查官们的赫子或是库因克下,呆在单调的房间里靠着人类的药物生存,这种事情离我们太远。或许金木很清楚,据说那小子在刚变成喰种时在医院里住过好一阵子,但我不了解,一点也不。
可我如今却站在人类医院的病房里,深蓝色的窗帘紧紧拉着,下午的光线从窗帘后面透进来,说不上明亮。楼底下传上来小屁孩们打闹嘻笑的声音,但这房间里冷清地不像样子,就只有仪器“嘀——嘀——”的响声,曾经活蹦乱跳最聒噪的人躺在病床上无声地呼吸,死一样地睡着。我盯着他金色的头发。
所以,你现在是什么感受呢,永近?
我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永近跟我上次来的时候比大概连手指头的位置都没变一下。我把花篮放在床头柜上(没有慰问品会很可疑水果又很浪费),竹编的篮底碰在白色的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这轻响又在安静的病房里无限扩大开来。我坐在了椅子上。
把永近那小子捡回来的人确实是我没错。当时就看他躺在一片荒芜里闭着眼脸色苍白血色全无,我承认我确实有点心慌——古董已经没有了,如果永近也死去了,金木那家伙……是不是真的就没有可回来的地方了?我轻手轻脚地摸过去,感觉到永近微弱却尚在的心跳,稍微松了那么一口气。我把他拖回了我们临时的据点,一大帮子在白鸠那边评级都不低的喰种对着个受伤的人类不知所措,最后我们把他塞进了医院。
我跟了过去,看着他那崭新的病号服,耳朵里叽里呱啦全是烦人的医生说的台词。第二天我提了个水果篮装作探病的家属在病房里蹲守了一天,那混蛋依旧毫无血色。第三天我又去了,金毛混蛋还是在睡。一个星期后巡房的护士扔掉了我上星期拿去的烂水果,可永近英良依旧没有醒来。
我曾怀疑过他用装死躲避我们的质问,可蹲守到现在他连个呼噜都不打,要是装死的话着实演技高超。他身上疑点却多得让人火大,好好的金木的友人怎么就突然进了CCG,阴谋一样地出现在20区下水道浑身伤口密密麻麻,被人啃成丑逼样;而金木就在这附近,身负重伤,却下落不明。我们有太多的事需要向永近求证,问题就在当事人一个人间蒸发,另一个完全不省人事,活像是解密页被撕掉了的推理小说。
我由每天蹲守,逐渐退步到一周一次,后来嫌麻烦,干脆改成隔一段时间跑过去看看死没死了事。头发长长了,:RE开张了,该回来的人还不知所踪,该醒来的人依旧在睡。
说是来看望,我倒真是无话可说,一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二是能回话的人睡得像头死猪。我盯着那台恼人的机器想抽出赫子砸了它。
沉默太尴尬了,我得出结论。我站起来,把椅子挪到一边,说,那今天就这样吧永近。声音干巴巴没有感情,我不知道自己说了能有什么用,但出于对病号的关爱我还得说,最后我走出病房,带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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屎锦跟我说,你每次去完医院的表情特别像不得不守着屎一样睡美人的苦逼门卫啊。我觉得他脑子里全是屎,于是把他的脑袋嵌进墙里好好清理。屎锦从墙里出来之后竟然还敢笑,问我要不要提本睡美人念给永近听把他搞活,我觉得墙上那个洞很适合他,就又把他塞回去了。
可我现在还是拿着一本少女般的童话书,对,就是屎锦说的那本睡美人。我坐在永近床边清了清嗓子用毫无起伏的声音读起来,两行过去了我想永近要是起来笑我两声我就算值,半面读完了我觉得自己蠢爆了,一页翻过去了我决定如果永近在这个时候醒过来我就杀他灭口。
好像有点偏离初心?
我啪得一下合上书,只想删除掉刚刚自己犯蠢的记忆。
门口传来轻微的哈气声。谁在那儿?我警觉起来,听说过这家医院住进过搜查官,我并不希望他们找进这个病房。我站起身,皱着眉头偷听门外的动静。我靠近窗户,打算稍有不对的苗头就破窗而出——
门开了条小缝,从缝里传出幼童的嗫嚅:
姐、姐姐……为什么你不读啦?
我走向她,那是个小女孩,穿着小很多很多号的病号服,双腿轻轻颤抖。我默不做声地看着她,女孩害怕却期待地盯着我手里的书。很快门外传来护士惊讶的呼叫,
啊呀,莉莉香,你在这里啊。好孩子不可以乱跑啊。
她被护士抱起来,安安静静不说一句话,可走出两步她又回过头来看着我,像是在跟护士小姐解释又像是向我祈求,她委屈地说,我、我、我想听故事——
叫莉莉香的女孩看着我,用那种渴望又恐惧的眼神看着我,我想起了金木、我们还不认识时候的金木。
店里很少有人睡觉,毕竟古董是家咖啡店。有时候来写作业的可怜学生也许会趴在桌子上小憩,但戴着耳机喝着喝着咖啡睡着的我真是第一次见。金发的少年趴在古董的小圆桌上睡得很香,睡之前还很有良心的把对面黑发友人借给他的书合上放一边(现在想想我怀疑就是这本书充当了安眠药),对面黑发友人沉迷图书不能自拔,半天了都没发现对面的人趴在桌子上演尸体。最后的最后,金木像是从睡梦中惊醒一般轻颤了一下,抬起头用略带茫然的声音小声喊了句:
「英?」
永近的肩膀动了动。金木很自然地把手伸过去,悬在永近头顶上时他却犹豫了,他的眼神盯着永近金色的头发微微动摇,手指不可抑制地轻微抖动着,他伸手向下,极其渴望又极其挣扎地轻轻触碰了一下永近的发梢,可马上触电般地离开。最后他露出挣扎后放弃的神情,伸手摇了摇永近的肩膀。
「英、醒醒啦,在这里睡觉会感冒——我们先回去吧?」
我走向护士小姐,别扭地给了莉莉香一个拥抱,然后我递给她那本童话书:
你看吧,我说。末了我想了想又摆出自己最温柔的表情,说,我……明天来给你读。
莉莉香的眼睛被点亮了。
金木,你看看你、你看看你。小孩子想听故事都知道自己说出来,你为什么不能说出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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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莉香有着金木的好脾气还有小雏实那样的懂事。一本童话书很快就被读完了,她还想听更多,我讲不出来,她也不会把失望写在脸上。我会和她聊天,她跟我说,我在等爸爸妈妈!他们在努力努力地赚钱给我治病,等我好啦,我们会去游乐园!
她凑到我面前,姐姐,你也在等人吗?
我心头一跳。
是病房里一直睡、一直睡的大哥哥吗?
嗯……他算一个吧。
莉莉香的大眼睛转了转,突然抓住了我的手,姐姐!我的病好了之后姐姐也带我去次游乐园吧!还要带上睡觉的哥哥和姐姐在等的哥哥!我们一起去游乐园吧?
啊,我漫不经心地答应着。
姐姐你要相信着哦,莉莉香微笑着,爸爸说,凡是「今天」没有发生的好事,「明天」一定会发生哦。
可莉莉香没活过这个月底。我站在永近的病房里撩开窗帘看莉莉香的父母哭泣着渐行渐远,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没要回那本睡美人。片刻之后我放下窗帘,转向那台烦人的机器。
莉莉香是人类人类会生老病死我见过很多死人这里是人类的医院都会有很多人死去每天每时每刻每分每秒……
那股奇怪的感觉从脚底爬上来,勒紧了我的心脏、喉咙、还有舌尖。我看着永近,一样的姿势,不变的呼吸频率,永远不终止的时间。我看着永近,我费劲地吞咽想要说出来的话,心脏疯狂地鼓动,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我听见自己问——
喂,永近,你不会是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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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落慌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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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金木走了之后永近第一次来。说来也奇怪,金木离开古董之后永近就很少来了,时间巧得有些让人起疑,可他没任何理由知道金木身上发生了什么,没有任何理由。他头发比过去长了一些,戴了顶傻兮兮的帽子,看起来比原先老了起码五岁。我问他是不是去快餐店打工了,永近拒绝回答。他靠在柜台上,摘下帽子放在一边,用跟以前一样的笑容冲我说,小董香,来杯咖啡?
我把咖啡放到他面前,他两只手握住咖啡杯,大拇指在把柄上摩擦。他盯着咖啡杯里小猫形状的拉花出神。我转身准备走,他却叫住了我。
「小董香……金木有跟店里联系过吗?」
没有。我回答。
「这样啊……」永近露出一个假里假气的笑,看起来心情非常不好,「哎……金木这几天不来上学也怎么着都不接我电话诶,我都开始怀疑金木同学是不是学期末的考试想要挂科。这小子难不成又约会了谁忘了时间了?小董香,金木有跟店里提起来什么吗?」
没有。我还是这么回答。永近哦了一声低头喝他的咖啡,那喝相并不优雅,更何况这小子眼神迷离不知心在何处,完全没有欣赏的价值。可我就是盯着看了一会儿,连我自己都想不到的,我问他,
永近……要是一个人一晚上头发全白了,你怎么想?
询问理由不明,目的不明,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显然永近也并不清楚我在说什么,我既没有想试探永近的想法也没有在意永近对金木看法的意思,我问这个问题只能算鬼使神差。既然是一时脑子发热我就并不期待回答,我啧了一声别开头,却听见永近轻声笑了起来,
「哇,少白头吗?这得经历一直养的兔子寂寞得死掉了这种程度的忧伤吧?嗯……劝他染发?啊,要是主动染成这样的那岂不是尴尬死了……」他突然停下了碎碎念的自言自语,叹了口气,「但在这些之前,不小心把自己头发弄白的笨蛋还是要先回来一趟吧?」
我心头一跳,扭头去看永近的表情,正好对上他认真到让我发寒的目光,「小董香……金木真的、什么也没提过吗?」
……没有。
「一次都没有吗?」
永近的声音太像看透了一切,我不自觉地不敢看他的眼睛。最终我说,真遗憾,我们也不知道金木去了哪。
他什么都没说,仅是戴上了帽子,发出一声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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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雏实曾问我,永近哥哥还会醒来吗。我说不知道。我不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爸爸的事也好妈妈的事也好,店长的事也好永近的事也好,还有金木的事,我什么事都不知道。所以小雏实低着头,轻轻地喊了一声哥哥默默哭泣的时候,我只能别扭地、尽我可能最大温柔地抱住她。
我不知道,我也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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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论,我都快要放弃永近了。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四方先生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我能去医院的闲暇也越来越少。绚都有跟我说过小雏实跑去过几次,顺便数落了我们选了隔壁就是搜查官病房的无知。屎锦偶尔也去看看,回来后瘫在沙发上抱怨,早知道这家伙这么久都不醒当初不如我们几个分吃了拉倒。我冷笑,屎锦换了个姿势躺好,说,不过金木大概会发飙,还是算了。
我们都不说话了,停了很久是屎锦先打破的沉默,
「金木还活着,在『那边』,我那一身伤又是他揍的。」
这句话犹如一声惊雷在我心里炸开,我下意识攥紧了手里握着的扫把,半天发不出一个音节。传闻很多,比方说在搜查官的队伍里目击到了金木,比方说他顶着个鸡蛋布丁头谁都不认识,比方说他带了一群小屁孩。最后我说,啊,知道了。
屎锦哈哈笑起来,「就这样没啦?我还以为是我们美丽的董香会挥舞起扫把冲进白鸽堆,以一敌百干掉所有人啪得扇金木一个耳光子啊。」这话说得太让我感动了,感动得我把扫把扔他头上了。
他说的我都听说过,我还知道他现在叫佐佐木这种烂大街的名字,但我没想到重逢来的这么快。金木喝了一口咖啡突然流下了眼泪,我看着他,深吸一口气按捺冲动。
我挑了一束花,这大概是我挑的最认真的一束。我见到隔壁的搜查官们,终于能作出自然的微笑,然后我推门走进永近的病房。他还在睡但呼吸平稳,我把花插进花瓶,趴在椅背上打量他。
永近。我喊他,我看到金木了……他除了造型傻里傻气之外还挺好的,还跟以前一样……书架上的书他很感兴趣,咖啡喜欢的还是原来那个口味。对了,他刚喝到时居然还哭了——
永近,我看着他。你当时穿着CCG的衣服,他现在在那里,是你做了什么吗?
没有回答,怎么会有回答呢。我泄气一般地趴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不知该说些什么,到头来我还是对他无话可说,刚认识他时是这样,现在也依旧是这样,我们能聊的话题大概只有金木。可金木现在不是金木,是佐佐木。很多纽带都断了却还被什么东西拼死连着,比如金木那只正常的眼睛,比如说我定期送来的花,可什么都没有回应。正常的眼睛不能使金木变回人类,花也不能把永近弄醒让他吐露一切。我闭着眼睛,什么都说不出来。
离开时我走的很慢,我总是想起莉莉香。也许有一天永近彻底被我们放弃,丢在病房里任他死去,之后白布盖在他脸上,我们失去唯一知道最后发生在金木身上的事的机会。金木或是说佐佐木彻底离开我们,然后所有的一切化为乌有,我们什么都不剩。我抬头,看向永近的病房。
蓦的我呆住了,深蓝色的窗帘前站着一个人影,金色的头发,甚至还戴着耳机。我看着那个熟悉的人影感觉他在微笑。我不顾一切地冲回去,迈过门槛跨过大厅,踩上一阶又一阶的楼梯。身后焦急的护士在叫喊,耳边惊恐的呼声在尖叫,我脑子里一切景象旋转着。我想起金木——
病房里永近躺在病床上,连手指的动作都没动一下,我站在门口喘气,环顾四周却只见追上来的无辜护士。我不死心地拉开窗帘,眯着眼睛往下看,谁也不在什么都没有,我仿佛突然发了妄想。可我却突然听到谁在我耳边轻笑,「小董香……蛮敏锐的嘛。」
幽灵、我像是察觉到了幽灵。
如果、你是幽灵的话。如果你能听到甚至看到我们的话——
我想起莉莉香说的话,凡是「今天」没有发生的好事,「明天」一定会发生哦。
我回头,无辜地对护士小姐微笑,「抱歉,有东西忘记了。」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