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救……救救我……」
那个声音从虚弱的将死的不知还能不能算作是人的身体里发出来。事实上,身为喰种我已经见识了足够多和这一样残忍的,比这还要恶心的场景。任何一次的进餐的残肢都要比他更惨,可这具……这个人不同,他还活着,简直令人感慨人类求生欲望的强大。明明已经只剩下了一半的身体,可这个半死人还是不知为何爬到了这里。
我意识到我或许该尖叫几声,毕竟永近还在我旁边。
大概十五分钟以前,我在深夜的便利店里遇见了买宵夜的永近。在亲切地问候了他的体重之后,永近含着心酸的泪水对我说,天晚了,我送你回家吧。
我看着我的邻居永近英良,对他投以关爱傻子的视线,然后和他并肩走出了便利店。
可我们真的遭遇了意外情况。
在接近我们公寓楼的拐角处,那具只剩下一半身体了的人朝我们伸出了手。
我想我需要尖叫,以此来显示自己的正常。然而在我叫出声之前永近就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捂上我的嘴,我克制住抓住他的手腕将他丢出去的条件反射与他对视。诧异和凝重,惊讶和茫然。共用的情绪清晰地暴露着两边都非常人的真相。我吸了口气,又把它叹息出来。永近像触电一样地离开了我,低低地说了声抱歉就低着头冲回了公寓楼。
我猜永近是要报ccg了。这种完美的切口一看就不是平常的凶杀案,只能是喰种的杰作。然而粗心大意的凶手却让自己的一半食物成功出逃,这简直算得上奇迹。我希望永近不是去报ccg,因为这样我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继承上位粗心凶手的口粮,在本该出去捕食的日子安心地窝在家里。
可在我还在盘算的时候永近又冲了回来,这次他手里提着一个医药箱。永近英良看都没看我一眼地蹲在了那具呻吟的死尸旁边,颤抖着双手就去往断层上糊纱布。
「……没事的……没事的……」他脸色苍白地说着,「我来、我来……救你、了……」
纱布变红,新的纱布,纱布再一次变红。我走过去蹲在他身边,支着头看他一次又一次地浪费医药箱中的药品。
「……永近,你觉得他还能活?」我问。
「……」他的瞳孔颤抖了一下,可手上的动作没有停下,「让他、有希望地死去……比绝望地、被动地等死要、好受许多、……」他一字一句艰难地说出来,豆大的汗水从他额头上滚下来。
到底还是个人类。
他的鼻尖上全是汗水,他的手上满是血污,他的眼里只剩虚无。
到底还是个人类。
「那你现在又是为什么要继续呢,他已经死了。」
凝视着他苍白的嘴唇,我告诉他。
永近英良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顿住了,他僵硬地扭过头看那位死者安详的死相,喉结上下滚动却一个字都挤不出来。他像是刚刚意识到他死了一样死死地盯着他。
到底还是个人类。
支着脑袋,我闭上眼叹了口气,
「“谢谢你。”」
永近瞪大了眼睛。
「……替那个半截人说的。」
我站起身,扭头走向了公寓楼的方向,彻底放弃了这份天降的食物。走进楼道里时,一只快要死去的飞蛾不管不顾地扑向苟延残喘的照明灯,我扭头看向尸体的方向。
永近英良蹲在那半具死尸旁边,用沾满血污的双手抱住了自己的头,无声地痛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