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鸟,一只美丽的鸟。”
她咬着自己的指甲盖,她最近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有时候她把自己的手指头并在订书机的下头然后按下钉子,红色的液体涌出来一滴或是两滴,她又把手放回去,想了想没按第二下。她把手抽出来用另一只手覆盖住受伤的指头,站起来去给女孩做饭。
“我是一只鸟,”
别说了。
“一只美丽的鸟。”
“别说了。”
三足乌在头顶上焦灼,
“别说了。”
她不带任何感情地阻止说话的女孩,对方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像个平板的机器一样重复着对自我的认知。她忙于处理手头的工作,只能分一个眼神去看女孩是安分地歇着还是危险地站在窗边。她开始觉得天气热得她喘不过来气了。她想了想,补充,
“你不是一只鸟,你是我的妹妹,我们都是人类。”
“我是一只鸟,一只美丽的鸟。”
然而女孩还是这么说。
最终她只听到了远处的雷声。
为了帮助女孩认清楚她的身份她给女孩买了一只鸟。灰色的麻雀在木头笼子里跳上跳下,女孩趴在笼子边像一具死尸一样安静。好好看清楚,她说,这才是鸟,你不是鸟。
这次女孩没有回话,她的眼里只能看到那个幼小的生灵。
这段日子里她几乎试了她所有能试的方法,她带女孩去看过医生,也把她送去过小学。前者为她增添了一笔毫无用处的药物支出,后者曾经有效——在女孩的同学们意识到女孩并不是在玩过家家之前,他们接纳过她。她曾经去学校老师的办公室里领回脸上被画花但表情木然的女孩,女孩说不出罪魁祸首是谁却只是安静地重复着自己的心理认知,那是她在先前的三个月内一次都没有说过的。她不知道那只腾飞的鸟是怎么把自己的身影刻在被按倒在地承受痛苦的女孩视网膜里的,也不知道女孩有多想随着那只鸟一起飞走,但她把旁人的议论一字不差地听进了耳朵里。
我们不去了。她对女孩宣布。
女孩没有回应。
——一只鸟怎么会在意这个呢。
女孩看着那只鸟,密不透风的黏热把蝉鸣死死黏在她的耳朵边,跟耳鸣混作一团的虫子扰乱她的视线。她看见女孩搅动几乎要成固体了的空气,缓缓打开了笼门。向往自由的麻雀往前跃动了几步。
她听到一声短促的惨叫。
该死的鸟贩子剪了麻雀的翅膀。
女孩趴在窗台上看鸟惨不忍睹的死相,扭过头来看向她,她说,
「 」
那一瞬间狂风大作,数以万计的雷电砸在她的脸上她听见自己的叫喊,
“你他妈不是鸟!!你没有翅膀!你也不会飞!!”
有那么一瞬间她听见了惨叫,和麻雀跌落的声音别无二致只更显得疯狂,她想要告诉女孩你不要叫了,却发现女孩茫然地盯着她。
她这才发现尖叫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