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里扒拉出来的旧物,是去年白情群里活动韻希出的题“北极星与红宝石”的初稿
废弃的原因是我卡到痛哭流涕恨不得退群逃避(?)
是半成品,里面肉眼可见地缺了很多情节,虽然不打算写完了但想了想还是干脆发出来吧
(顺带一提最后我交上去的是这篇→青鸟飞过)
您下凡辛苦了
1.
Ankh觉得人类说的很多话都很扯淡。
总有人类会出生,总有人类会处于什么都相信的懵懂无知的状态。一句两句其实并没有道理的话被年幼的孩子记住,在他们长大之后,在因为他们短暂的寿命而来不及忘记这些句子之前,他们把它传给自己新的懵懂无知的幼崽。就这样一代一代,每个人都相信过或正在相信那些蠢话。
综上所述人类是真的笨的可以。Ankh总结。
也不能这么说嘛,映司说,这些话总归是寄托了很多思念的。
Ankh并不信服。
比如说那句,去世的亲人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守护你,Ankh曾经跟火野映司说,死了就是死了,谁都变不成星星。说这话时Ankh坐在火野映司睡觉的地方吃着花火野映司的钱买回来的冰棍,语气咄咄逼人不容置喙。映司反驳说他在天上时确实见过有死魂灵趴在天上往下看着自己留在人间的妻儿,眼泪一闪一闪的,或许地上的人来看就是星星。
“死了就是死了。”
Ankh还是这么说。
映司没再反驳。
也对嘛,真正的星星都是有名字的,有身份存在的。那些死了的灵魂顶多也就能停留那么一时半会,无论哭得多凶最后还是会忘得一干二净,一键重回出厂设置,从头再来。但映司还是愿意相信,有那么一瞬间,起码有那么一瞬间,那些死了的人的眼泪能被地上的人看见,被他们当成星星。不过映司不会试图去说服Ankh了,理念不同,沟通无效。
而且Ankh在有关生命和死亡的话题上总是执着异常。
火野映司盯着Ankh的衣服领子,仿佛透过那层薄薄的布料能看到他胸口的红色宝石。他收集到了怎样的地步?什么时候会离开呢?
Ankh察觉到他的视线,啧了一声,背过身子不去理会他。
2.
一言以蔽之,火野映司是天上下凡来的,而Ankh是个鬼。
没有任何骂人的意思。
人有时候会遇到鬼打墙,困在一个地方来来回回不得出路,好不容易找到了离开的地方整个人都憔悴疲惫了不少,被困住的人多半只会把刚才额一切当成一场荒诞的幻境,倒回自家的床上睡一觉之后就抛到了脑后。至于头上多出来的几根白发,只会被归因到自己老了这种空泛的理由中去了。
但火野映司知道这一切不是这么简单。
前面说了,他是天上下凡来的。
他是夜空里雷打不动的标杆,他是星空里面最亮的那颗,他不会拒绝任何一个向他求助要求指引方向的人,他就在最北边的天上,在那边发着光发着亮。
在他下凡之前,别人管他叫北极星。
北极星火野映司在天上就知道鬼打墙是真的闹鬼。
有一种东西,天生没有生命又天生渴望生命。或许是诞生伊始得罪了神明,神明没有给他们跟其他生物一样享乐的资本;也许是在漫长的生活中感化了神明,神明给了他们获得生命的机会。
火野映司把他们叫做鬼。
这些鬼的身上都长着什么宝石,据说集满了相当的事物就能获得生命。
火野映司遇见Ankh那天他刚帮人摆脱了鬼打墙。当着人家的面映司把捣乱的鬼一巴掌拍没,还把鬼搭建好的迷宫给推了,惊得迷途少年目瞪口呆。刚表演了铁掌碎西瓜的星星反而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接受了迷路的人的道谢。
“不客气。”火野映司乐呵呵地朝人摆手,等人家彻底消失在视线里之后转身准备走。
结果他刚迈出一步就摔倒了。
倒在地上的映司想扭头看看刚刚绊倒自己的到底是个什么玩意,不扭头还好一扭头就傻,绊倒他的是一只手,准确地说是一只右手,再精准点说是一只埋在石头缝里努力往外伸的右手。火野映司还在想扩句,石头底下传出来明显不爽的叫骂,彻底把他拉回了现实。是不是不小心砸到了什么人?映司有点慌张,赶忙撸了撸袖子蹲下身开始试图把压在那只手上的石头全部搬开。
于是火野映司看到了Ankh。
好吧,这么说应该还不太合适,那个时候火野映司不知道这个被压在石头底下的倒霉催的名字叫Ankh,Ankh也不知道这个推墙把他给埋了还在他身上踩了一脚的蠢货叫映司。当时两个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火野映司甚至还在看他非主流的黄色鸡冠头,看他怪物化的右手,看他身上一切彰显他并非人类的组成部分。然后火野映司想,这是个鬼来着。
可不是个鬼吗。
那个人衣服被落石划了个口子,露出心口上那块红色的宝石来。
3.
火野映司见过很多鬼。
大部分鬼都在执着地造迷宫造鬼打墙。这也没办法,毕竟最快获得什么东西的方法永远是抢。鬼把人类禁锢在自己的迷宫中,从他们身上偷一点生命,再偷一点生命,用这些偷来的生命填补自己的空缺。
火野映司就是看不下去这样的行为才下凡来的,他觉得无论是怀着怎样的目的,都不能伤害别人的生命。最开始他试图和那些鬼商议交流,结果发现这种交流是无效的。
大部分鬼都在忙着抢,但还有一小部分忙着艳遇。火野映司见过艳遇的鬼,打扮妖艳的鬼有着和女人相似的外表,锁骨中间的黑珍珠像什么隐秘的诱惑嵌在那里,她跟男人们左搂右抱,映司略微有些不自在地请求让路,被女人用露骨的目光上下打量,又听到女人失望地叹气,
你们都给不了我想要的。
女鬼靠在墙上抽烟,周围的很多男人都为她倾倒,但没一个给她足够分量的爱。火野映司悄悄离开了,女鬼只是抽着烟,吐出一个又一个烟圈,第一滴雨划过烟圈砸在她脸上,女鬼浑然不觉,只是轻轻抚摸自己锁骨中间的黑珍珠。
他很少见到已经获得了生命的鬼,神明对他们太不友善,方便的方法伤人,他火野映司一个打十个;不方便的方法又真的苛刻异常。有时他也见过真的获得了生命的鬼,大部分都在和人类长相厮守。
扯的有点远了。
总而言之火野映司把Ankh从废墟里扒拉了出来,还好心地帮人家拍了拍灰。被碰到了的鬼立刻向后跳了两步,用一种充满了敌视的眼神盯着映司看,映司无辜地举了举手表明自己没有恶意(虽然他刚才还拍死了一只鬼)。Ankh又低声咒骂了几句这个不长眼的把自己一并埋了的蠢货两句,随后走向被映司打倒的同类那里。
顶着非主流发型的鬼毫不客气地扒开地上的鬼的遗体的衣服,在他的手臂上找到了那颗属于败者的宝石。他把自己的手贴在那块宝石上面,有光芒在他的手底下流动,而后火野映司看到他心口的红宝石跟着明亮了些许。
“啧、”
Ankh把那个鬼扔到一边,揉了揉自己的脖颈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腕,好像对这只鬼所持有的生命能量很嫌弃的样子。他抬头看见映司还在盯着他看,忽然伸出了手指向他,
“喂、你这家伙,叫什么名字?”
映司还沉浸在居然还有这种掠夺生命的办法的震惊中,突然被点到有些愣,
“诶?啊……我是火野映司。”
“……看上去很好用,”他听见Ankh小声说了一句,又看见对面的鬼冲他握拳,略微放缓了表情,
“映司、是吗?你要不要和我联手?”
“啊?哦……好啊。”
他答应得过于干脆,偏偏脸上还是无辜的表情,让准备了很多这样那样说辞的Ankh有点不知道接下来说什么好。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下轮到Ankh有些迷惑了。
4.
“Ankh,你们要到什么程度才算有生命呢?”
映司有次问Ankh,对方正低头吃着冰棍玩着手机,样子要多惬意有多惬意,听到他的问题也不抬头,模模糊糊地回答,“掠夺的生命装满了就是够了。”
“另一种方法呢?”
Ankh顿了一下,抬头看了映司一眼,然后不着痕迹地再次低下头,语气尽可能地放平,却掩饰不住里面威胁的味道,
“没有另一种方法。”
“诶?可是……”
“没有另一种方法。”Ankh强调,手指在屏幕上用力地戳着,映司总疑心他会不会把手机屏幕给戳破了。或许Ankh不清楚映司为什么会知道所谓另一种方法,但映司已经看出来那种方法是Ankh不想用的,于是他假装它不存在。
映司还想再说点什么,Ankh却啪地一下按灭了手机屏幕,
“喂映司,有鬼来了。”
5.
(火野映司发现,献祭是一种驱鬼的好办法。)
6.
等映司下来之后Ankh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也不管他刚才亮的像个电灯泡现在到底累不累地一把抓住了映司的领子。电灯泡先生体力不支地被他摁倒,后脑勺撞在地上疼得眼前发黑。映司试图伸手推开Ankh,但是对方只是压着他的领子,气得火冒三丈,
“……你这家伙打算毁约吗?!”
被Ankh压在地上、被怪物的右手卡住脖子,正常人都会害怕吧?映司不着边际地想着,后脑勺还因为刚才的撞击隐隐作痛,映司倒不太在意性命危机,此时此刻他只是模模糊糊地想,
Ankh是个鬼啊。
这话有点奇怪,他从来没忘记过Ankh是鬼,每个受伤要处理伤口的夜晚,Ankh都会毫不顾忌地当着他的面把上衣脱下来,露出心口那块红色的宝石来。没有人会比他更想要生命,但Ankh绝不向往人类。他倒是蛮不屑和其他鬼一样掠夺生命的,映司心想,但他也绝对不会为了人类放弃生命就是了。
所以说。
“那Ankh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火野映司也不甘示弱地看着Ankh,丝毫不肯让步。Ankh向来看不透火野映司,明明看起来是个笨蛋,却偏偏会做出各种出乎意料的举动;明明是出乎意料的举动,到头来还是会觉得“不愧是他”。Ankh想回答说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为什么要想办法?对于他来说,无论是人类的命运还是同类的下场都和他无关,他所在意的只有如何把心口那玩意填满,装满,获得生命,获得满足,除那之外什么都和他无关,无论是人类的生命,还是……
还是映司的生命。
Ankh盯着映司,映司也不甘示弱地回望着他。
火野映司把手抓上Ankh的手,Ankh猛地甩开了它,这个动作似乎宣誓他们毫无和解的可能。
“喂、映司,我选中你只是因为你有利用价值而已!你少在那里自大!”
他感觉愤怒异常,难以忍受,于是把滔天怒火发泄向火野映司,试图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认清自己的地位和身份,谁知道映司也用着让人恼火的坚定对他说,
“我也一样,我也一样啊Ankh!我也在利用你而已啊。”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Ankh听见自己说,我们就是敌人了。
火野映司叹了口气,回答说,好吧,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7.
(鬼的盛宴、红色的鸟还是回来了、彻底的献祭)
8.
大战过后两个人累瘫在地上——算不上大战,献祭之后就是单方面的碾压了。火野映司似乎还想留下点什么遗言,于是他看向Ankh。
“你获得生命了吗?”
映司问。
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发虚了,老实说两个人都不明白为什么在这场献祭之后他还能在这里,反正这不是神明的网开一面,火野映司还是得死,还是得消失。本人好像不在意地坐在地上后仰身体,问Ankh这个问题,对方气得跳脚,大概意思是你还好意思来问我。
“可Ankh你还是来帮我了嘛。”火野映司说。
“……看看有没有可以捡漏的生命罢了。”Ankh移开了视线,显然不想谈论这个话题。映司看着他,仍觉得有些事他还是要问问清楚,因为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了,他这次大可以无视Ankh的不爽,于是他问,
“有关另一种方法……”
Ankh皱了皱眉看着他,好在是没再死撑另一种方法不存在。
“获得的生命,是一样的吗?”他问。
Ankh看上去很纠结,另一种方法对于他来说过于羞耻,那意味着将自己和另一个存在绑定在一起,意味着鸟不能飞向高空,意味着他将去寻求另一个人的爱。爱情,这就是另一种方法,除去掠夺,你得让另一个人爱你,他不在意你是不是鬼,是不是人,他用一颗真心不掺杂任何杂质地爱你,那份爱填补宝石的空隙,让鬼可以为人。Ankh不喜欢这种方法,他不喜欢屈尊降贵地去要求另一个人的爱,他也觉得没有那个人类有资格爱高高在上的他。他是能飞到谁也够不到地方的鸟,宁可去做掠夺的事情也不想要谁来爱。
他以为自己能做到的。
都怪映司那个蠢货。
“啊啊,一样的。”他不情不愿地承认。
火野映司笑了起来。他朝Ankh伸出了手,对方不自在地挣扎了一下,还是任由这个将死之人抓住他的右手,映司说,
“……我也不知道够不够……”火野映司借力站起来,拥抱了他一下,“算是谢礼吧。”
火野映司贴着他心口的红宝石,也没松开握住握住他的那只手,他保持着这样别扭的动作用空闲的那只手绕到他的背后,环住他,还像是哄孩子一样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他就这么拥抱了一下Ankh。
就一下。
就一下,那热度顺着红宝石扩散开来了,传进胸腔里,传进血管里。心脏开始跳动,鲜红的血液开始流动,一种全新的感受顺着脊柱扩散到全身上下。Ankh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映司。
他获得了生命。
来自火野映司的爱是如此的微弱,毕竟这个梦想是全世界的家伙把他的爱全部分出去后,能留给Ankh的只有薄薄的一层,那算不上爱情,仅仅是普通的强烈的复杂的感情。你无法用任何名称去命名他,无法用任何概述去定义它,可它却是被认可了的。那份感情像火种,把他掠夺来的生命和获得自己生命的界限连接了起来,于是一切开始生根发芽。
“Ankh,谢谢你了。”
那家伙说,火野映司说。
Ankh眨眨眼,火野映司消失在他面前。
7.
“死了就是死了。”
Ankh听见自己的声音,他冷笑一声,放松身体靠在墙上,死了就是死了,是失去了生命,是没有了生命,谁也不会变成星星。Ankh又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等他有了足够的体力,他就要离开这个地方。跨过映司的消失,带着属于自己的生命离开这里。
但走之前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那颗代表着火野映司的北极星还在那里自顾自地亮着,电灯泡一样地亮着。火野映司说他曾见过死魂灵在天上哭泣,眼泪一闪一闪,或许地上的人看起来会是星星。Ankh记得当时他不屑一顾,现在他也不屑一顾。再说火野映司怎么会哭呢,他笑还来不及,他只牺牲了自己就换来了全人类的安宁,指不准还在向谁炫耀呢。是的,他一定会笑的,乐呵呵地,傻兮兮地笑着,就和他平时一样。
他看着天空。
不过有生以来第一次,他希望映司说的话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