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为亦为 点梗的向哨!没搞过也没看过多少向哨全凭一腔自信在那儿瞎写(?)
让我看看是谁在大中午发晚上睡觉
good night
“让我给你做个精神疏导吧。”
神山飞羽真突然说。
他们肩并肩坐在草丛上,背后是那棵横贯了他们最为珍贵的孩提时代的树。秋天草丛枯黄、树叶也显然没有春夏那么有生机,飞羽真感受着从对方身上传来的甚至算得上几乎实质化了的头痛与困乏,提出自己的建议。
富加宫贤人其实不想答应,但他手里还拿着飞羽真刚刚硬塞给他的三明治。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他不但手上拿着嘴里还在吃着,立刻拒绝好像确实有些尴尬。好在富加宫贤人不怕尴尬,他坚持说:“我不需要。”
自从贤人从黑暗中回来,他就一直表现得好像已经不再需要精神疏导,仿佛黑暗能把他变成黑暗哨兵。但飞羽真没有被骗到,他们之间曾经有过精神链接,哪怕贤人几乎把这个链接死死封锁,它也在那里。线的另一端一直紧绷着,富加宫贤人一直处于崩溃的临界点。但这一切贤人都不会承认,他只是坚持说:我不需要。
但是飞羽真真诚发问:真的不需要吗?
他指了指他们外放的精神体。勇气之龙和地狱三头犬凑在一起翻滚,三头犬在主人的注视下顿了一下,然后后跳一大步,开始呲牙咧嘴地对着勇气之龙,试图表现自己不需要对方靠近。然而贤人的精神状况已经不允许他再伪装,表现在精神体上就是三头犬割裂的举动:中间和左侧的脑袋努力展示着自己的健康和危险,但最右侧的头发出一声呜咽,甚至算得上有些期待地看着火龙。
富加宫贤人沉默,地狱三头犬自欺欺人般啪的消失在原地,试图靠近的勇气之龙扑了个空,在原地有些迷茫地徘徊着。他别过头不去看飞羽真,连带着手中的三明治都暂且放下。飞羽真有点想笑,但他忍住了,他身体前倾,双手放在贤人的肩膀上,在对方抗拒地躲避之前再度提议:
“让我来给你做个精神疏导吧?”他说,“你现在的精神状态也对你想做的事情不利吧。”
停顿了一下,他接着说:
“只做精神疏导,贤人。”他表达着,“我们的身份只是哨兵和向导,约好了。”
贤人仍然没有说话,但好消息是他不再试图躲避。于是飞羽真试探着放出自己的精神触手,一点点连接上贤人的精神图景,线缠绕在一起,他一点点缩近他们之间的距离。他们之间的线紧紧相缠,意识里那条虚弱的精神链接终于再次清晰起来的时候,贤人闭上了眼睛。
像是要……
犹豫了一下,飞羽真最终没有按照自己真正想做的行动,他只是轻轻把额头贴在了贤人的额头上。
这不是他第一次进入贤人的精神图景,在他向导入门的时候贤人也将他带入过自己的精神图景,手把手教他怎么适应这个意识中的空间。贤人的精神图景是一片空地,天空中是层层叠叠的云层,他把他的心事藏在云层后面,只透露出一点雷电。
当时他们的身份还只是久别重逢的友人,飞羽真十分体贴地让勇气之龙避开了所有的云层,不去探知对方的秘密。
但现在云层已经彻底变成了漆黑的乌云,天空中死气沉沉,只隐隐约约传来压抑的雷声。空气密不透风,飞羽真都快要喘不过来气。
……贤人一直在忍受这样的环境吗?
他环视四周,地狱三头犬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三个脑袋挨个向他看。于是他放出勇气之龙去安抚状态极差的贤人的精神体,自己抬头去看贤人精神世界的云层。
他能感受到,贤人看到的每一个画面、听到的每一个声音,都化作乌云积压在他的精神世界。没有向导帮忙排解,它们就这样沉默地堆积在那里,逐渐形成围墙,不受控制地在贤人面前播放重复而无意义的片段,进一步压迫他本就摇摇欲坠的精神。
他把它们一点点摘除出去。
偶然瞥见的服装标签、路边女子高中生的窃窃私语、很多不必要的信息。哨兵出色的五感带给了他们很多好处,但也把这样的冗余信息留在他们的精神图景中,没有向导的帮助就无法完全遗忘,只在那里堆积、压迫,直到哨兵崩溃在重重重压下。
贤人比一般哨兵更会忍耐,但这也太多了。
他一点点耐心地帮贤人处理自再度分别以后就再也没有清理过的意识,一边在现实之中观察贤人的反应。他的双眼注视着离他相当近的贤人紧闭的眼睛,对方在他手掌的力道下逐渐与他同步呼吸。
他感受到贤人紧绷的身体慢慢有些放松。
很奇妙的感觉,飞羽真心想,即使已经和贤人练习很多次,这种现实和精神重合的感觉还是让人惊奇。身体同时感受着与贤人在现实世界中的接触和在精神世界相连两种触感。他把那些无意义的片段从贤人的世界里清除之后,对方的天空终于稍微露出了一点正常的云层。他松口气,打算继续自己的清理。
“……可以了。”
贤人的声音出现在他的精神图景里,三头犬撞开了勇气之龙,他在拒绝他进一步的清理。飞羽真愣了一下,看向仍然乌云密布的天空:“但是……”
“剩下的那些不是冗余信息。”贤人只是说,“已经足够了。”
链接又要断掉了,飞羽真努力想要维持,但地狱三头犬身上已经开始浮现黄色的雷电。贤人全身心抗拒着他,眼前逐渐模糊,他被贤人赶出了对方的精神图景。
在离开之前,他最后看向天空。好不容易清理出来的一小片净土后露出被贤人好好保护的一角——那是他们约定的那棵树。
“贤人!”
意识回到现实世界,飞羽真有些焦急地看向贤人。他已经意识到了那些乌云是什么,意识到了他精神图景中那些多的吓人的冗余信息到底从何而来:那是贤人在黑暗中所看到的未来,他在短时间内看到了太多信息,他把它们当做线索收集在自己的精神图景里面,一丝一毫都不肯遗忘。
不要这样、即使你是哨兵也没法承担那么多——
这样的话就要脱口而出,但飞羽真忍住了。他答应过贤人只作为普通的哨兵和向导完成这次精神疏导的,这样的约定倒是有些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飞羽真稍微有些泄气。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
如果不是自己没有主动去探知贤人隐藏的秘密的话,贤人就不会信赖自己、但那个时候却是贤人最接近与他敞开心扉的时候;如果自己不和贤人约定只以哨兵和向导的身份进行的话,贤人根本不会答应他为他进行精神疏导。
他的情绪波动顺着那条只被贤人单向关闭了的链接传递过去,贤人有些愧疚地把手伸到他身后,拍了拍他的后背。但很快他又把自己封闭起来,哨兵推开了他,站起身,沉默无言地转身就要走。
但是这样就好了。飞羽真想。
即使再来一次他也还是会选择在最开始的时候保留空间,即使再来一次他也还是得为贤人做精神疏导。过去已经是过去、他所能做的只是去在这个基础上书写新的未来、决定故事的结局。想通了这一切飞羽真神清气爽,他看着贤人的背影,追了上去。
富加宫贤人加快了脚步,但他在后面紧追不舍。
“还是哨兵和向导的身份……!”
为了避免被贤人误会他要毁约,飞羽真抢先一步解释,举起双手展示自己的诚意,完全没想起来他在贤人的背后对方并不能看到。他问:“贤人现在住在哪里?并不是白噪音的房间吧?”
富加宫贤人丢下一句话:跟你没有关系。
飞羽真从这句话里听出了意料之中的答案,于是小说家得寸进尺,尝试讨价还价:“如果不是白噪音房间的话,刚刚的精神疏导就没有意义了。”
他迈开步子去追赶贤人的背影。
以前,富加宫贤人这么对绯道莲说过:
飞羽真确实不是我们这样经过了专业训练的哨兵,比起战斗技巧更像是小聪明……但飞羽真也有飞羽真的强大之处。
现在的飞羽真坚称良好的睡眠是精神疏导的售后服务,一定要他睡过一晚才算一次完整的精神疏导。贤人没有办法否认这样的观点,事实上他全身心都想在专业的房间里好好睡上一觉。但理智反复告诉他不可以、不能够,你所选择的未来不包含那样奢侈的选项。
“如果你不想回北区基地……去我那里也可以!”
飞羽真底气不足地在他背后喊,贤人只是加快脚步。飞羽真刚成为向导的时候恶补过一阵子相关知识,参观过他们的哨兵宿舍后斥巨资将自己的书屋卧室改成了类似的构造。这样贤人在我这里就也能休息了。当时的飞羽真有些得意地说,两个人也确实度过了一些快乐的夜晚,甚至永久的精神链接都是在那里建立的。
但那对于他、对于他所选择的未来已经是不可回去的桃源乡。
贤人想要仗着哨兵出色的身体素质甩掉飞羽真,然而飞羽真向来战斗力强得不像个向导,迈着长腿跟在他身后健步如飞。他绕了百八十个弯才到达自己暂住的地方——桥洞,也还是没甩掉飞羽真。
飞羽真震惊了,看上去难以置信自己的青梅竹马就住在这个地方。他大大的眼睛透着大大的困惑,看看贤人又看看四面漏风的桥洞,脸上由因私心而升起发心虚彻底转变为一种包含着使命感的大义凛然。贤人不跟他说话,他就自顾自地开始找地方躺下。
“如果贤人不和我回去,”飞羽真说,“我就和贤人一起睡在这里……这样才算真正完成一次精神疏导。”
富加宫贤人在这里睡了好几个星期,当然知道这地方根本不是人住的。他看着飞羽真小声嘟囔着把自己的手脚收起来,蜷起来,看起来打定主意要在这里陪他过夜。天已经黑了下来,气温逐渐下降,飞羽真打了个哆嗦。那一瞬间哨兵对向导的保护欲、富加宫贤人对神山飞羽真的过关心一下子涌上来,贤人闭上眼:
“只是精神疏导?”
“只是精神疏导。”
飞羽真笃定地点了点头。
他好久没有在这样舒适的环境里了。
没有多余的信息、没有过剩的噪声,他的精神图景一片安宁。三头犬已经在意识的世界里打起盹,连带着他的意识也开始逐渐模糊。他和飞羽真躺在一张床上,对方小声跟他说着最近写的故事。那一瞬间困扰了他日日夜夜的有关未来的幻影终于像是天亮就会消失的噩梦一样模糊不清。
“说起来,”飞羽真突然停下讲述,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露出了觉得有些好笑的表情,“刚才我帮贤人做精神疏导的时候,嗯——感觉就好像,妈妈推开门,看到你的房间一片狼藉。”
“这是什么比喻啊。”
意识有些不清的,贤人下意识地笑着回应。飞羽真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而后他听见对方的声音:
“太好了……你终于笑了。”
贤人一瞬间说不出话,飞羽真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他轻巧地把话题转向伦子妈妈和带子野狼。他们约好的,只作为哨兵和向导,不提及其他。如此才能分享一个夜晚。
等飞羽真睡着我就离开。
意识的最后,贤人还在这样盘算着。
早上醒来的时候富加宫贤人大脑宕机。
完全不知道飞羽真什么时候睡着的……不如说肯定是自己先睡着了。半夜离开的计划破产,贤人只能把这一切归结到做完精神疏导后的身体太过放松。还来得及、飞羽真还没醒……然而事与愿违。
“早上好……”
飞羽真打着哈欠迷迷糊糊地和他道早安,贤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回一句早上好。按道理来说他现在应该已经跑路,结果他现在还在飞羽真的床上,飞羽真甚至像他以前留宿的每一个早晨一样对他说早安。
“想吃点什么吗?”飞羽真问他,没等到他的回答,飞羽真又自然地问:“咖啡和吐司可以吗?”
贤人感觉有点错乱,飞羽真表现得好像他穿越了时空,好像他还是真理之剑的哨兵,好像两个人前一天晚上在书店看书睡着,好像他们马上就可以再拿起一本书,讨论其中的情节。
但是那些黑暗的未来仍然停留在他的精神图景里。
飞羽真没管他的混乱,自顾自地打着哈欠去洗漱。等贤人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甚至已经久违地做完了早起应做的一切,坐在飞羽真的对面,面前摆着和飞羽真一样的早饭。
“我开动了——”
飞羽真拖着长腔说。
吃过早饭之后飞羽真坐回他的书桌后面,拿出稿纸和钢笔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贤人站在原地发了几秒钟的呆,才终于想起自己应该做什么。他做不到像以前那样与飞羽真道别,于是只是沉默着走到书店门口,推开了门。
“要走了吗,贤人?”
飞羽真在背后问他,贤人于是又回过头,沉默地点了点头。
“路上小心。”
飞羽真坐在书桌后面说,面带笑容,朝他挥了挥手,就好像他只是临时出门一趟,晚上还会回来。飞羽真一句话也没有多少,他自始至终坚持了哨兵和向导的约定。但也许是哨兵过于出色的感知能力,他好像听到飞羽真在说:
我等你回来。
于是他的心又无法控制地怦怦跳起来,三头犬一步一回头。为了防止他的情感将现实导向错误的未来,他反复封死自己与飞羽真的精神链接,这才终于能够走出书店。
或许是因为刚刚做过精神疏导,久违的,他感到天空放晴了那么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