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X 太阳 正位:贵人相助、工作顺利和婚姻幸福
虽然但是其实完全不懂塔罗我只不过是临阵抱佛脚罢了!x
总而言之写了现pa托马×麻袋,有隔壁全开者剧组串场和一句话伦芽(真的只有一句话)
全文1.9w,我写得还挺开心的!
太阳
大学毕业之后,神山飞羽真决定开一家书店。
从读书时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以后也要继续写故事,就想要可以灵活写作时间的职业,同时又想要能够时时刻刻接触到书和故事,那么经营书店一定就是最好的选择了。除去便利的原因,飞羽真也期待自己的书店可以成为周围孩子们喜欢上书、喜欢上故事的契机,和孩子们一起在故事的海洋里遨游……怎么想都是有趣而有意义的事情嘛!
下定决心之后飞羽真就着手准备起来。店倒是有现成的,爷爷以前留下来的澡堂,自从飞羽真去了外地读书之后就废弃了,现在正是让澡堂重获新生之时。不过从澡堂到书店,类别跨度确实有些大,大概是相当于要整个推翻重建的程度。要打造出自己梦想中的书店就更要好好计划,于是飞羽真搬回老家的房子,撸起袖子去图书馆借了一大堆室内设计的参考书,思考着自己到底想要一个怎样奇幻的书店。
嗯……首先一定要在书店正中间放一个巨大的微缩模型,无论是小城镇、西式古堡还是自然风景都想包括进去。啊,有了!用火车将这些部分联系在一起怎么样?坐上火车在故事的银河中旅行……这样的主题如何?
兴致勃勃的预备役店主手中的参考书越来越多,他晃晃悠悠地搬起几乎要遮挡住自己视线的图书走向登记处,好不容易才把它们放在了桌子上。书山摇摇欲坠,几欲坍塌,飞羽真眼看着自己精心挑选的书目就要散落一地,慌慌张张地去试图抱住摇晃的山,却与另一双手在书山上相触。
诶?
绕开书本的遮挡,飞羽真看向好心帮忙的陌生人。图书馆的管理员猝不及防与他对上视线,那一瞬间对方肉眼可见地顿了一下,像是梦呓一样喃喃自语:
“……飞羽真…………”
“?咦?我们认识吗?”
飞羽真下意识想指向自己问问对方,刚一松手书山就又有摇晃迹象,于是他只能紧紧挡住它们再看向不知为何叫出了自己名字的管理员。但这个神秘的管理员却冷漠地移开了视线,抽回了帮忙扶住书山侧面的手,从最上面的那本书开始登记起,彻底回避了飞羽真的视线和疑问。
抱着成山的书离开图书馆时,飞羽真艰难地回头看向那个穿着麻袋一样衣服的图书馆管理员,意外和对方再次对上视线。管理员先生若无其事地再次移开视线,转去接过还书的读者手中的书本。
好奇怪啊。
下巴磕在怀里的书本上,飞羽真这么想着。
“后来还书的时候我也问了他,给出的回答是‘曾经在杂志上看到过你的短篇小说,记住了侧边栏的作者照片’,这样。虽然偶遇读者我很开心啦!但总觉得哪里还是怪怪的……”
须藤芽依坐在他对面,困惑地提问:“哪里奇怪吗?不是很合理的解释吗?”
“称呼啦,称呼。”飞羽真舀了一勺玻璃杯里五彩缤纷的冰淇淋甜品,继续解释说,“就算是我的读者的话,一上来就直接叫我的名字不会很奇怪吗?至少也应该是‘神山老师’吧?”
“但是飞羽真就是飞羽真啊。”芽依还是不解。
飞羽真噎了一下,想起来对面的人确实也是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直呼自己的名字,没有前辈也没有敬语,虽然对谁都一视同仁确实是芽依的优点啦但是这件事不应该是这么算的!飞羽真想要再继续说一说自己觉得奇怪的地方,芽依就已经站起身朝着路对面蓝色的身影招了招手:
“伦太郎!这边这边!”
飞羽真叹了口气。
事实上芽依此行确实不是专程来找他的。虽然飞羽真已经毕业,但比他低上两级的大学学妹须藤芽依还在校读书,这次是趁着假期来看望正好和飞羽真是同乡的她的男朋友新堂伦太郎。伦太郎和飞羽真是同级,毕业之后也回到了老家,目前正在剑道馆兼职。听说飞羽真要自己开一家书店的时候,伦太郎瞪大了眼睛,由衷地感慨了一句好厉害,并且再三承诺有需要自己一定会来帮忙。
于是飞羽真也站起身来,朝自己大学时期的好友招手。伦太郎的身边还有别人,飞羽真好奇地看了一眼,突然愣在了原地。伦太郎朝那个人笑着说了点什么,对方点了点头,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地离开了。
……咦?
飞羽真眨眨眼:那个人是……
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芽依已经按捺不住雀跃的心情,跑向自己的男友,直接扑过去抱住了他。伦太郎一下子红了脸,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最终才想起来自己应该做什么一样慌慌张张地伸手拍了拍芽依的后背。第三杯冰淇淋被端上来,伦太郎也在飞羽真对面坐下。
“伦太郎,刚刚那个人是?”
飞羽真抢在芽依说些什么之前提出。伦太郎笑了起来,回答说:
“是贤人。”
很熟悉的名字。小说家抱着双臂若有所思,向后靠在了椅背上,像是推理小说里的名侦探一样试图从记忆里找出和这个名字有关的线索。然而现实并不是推理小说,伦太郎立刻揭晓了答案:
“和我、还有莲一起长大的朋友,富加宫贤人,以前有和你们提起来过。”伦太郎解释。很早之前他们都知道伦太郎没有父母,是由索菲亚小姐经营的剑道馆抚养长大。但是贤人在高中毕业之后说什么都不愿意继续读书,早早找了一份图书馆管理员的工作,就这么搬出了剑道馆。
像是悲情小说主角一样经历的帅哥。芽依总结。
伦太郎因为手中甜品的美味惊喜地睁大了眼,手中的勺子调转方向递给芽依:很好吃啊!芽依就也笑起来,骄傲地一抬下巴:我可是有好好做过攻略的,人家的品味可是很好的,对吧,伦太郎!
小情侣的恩爱并没有传达到飞羽真的心里去,他仍然在思考那个奇怪的图书馆管理员。飞羽真抬起头,再度问自己的朋友:
“伦太郎有和他……有和贤人提起过我吗?”
“大概吧,怎么了吗?”
注意到对方有些模棱两可的说法,飞羽真没有继续回答,只是问:“大概……是说伦太郎你这几年没有和贤人经常联络吗?”
提起这件事伦太郎的表情稍微有些低落。飞羽真了解伦太郎,他总是真心将自己要好的朋友都当作可以舍弃自己去保护的家人,如果伦太郎露出这种表情的话,他和贤人大概真的在最近几年疏远了。芽依也意识到了伦太郎情绪的不对劲,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伦太郎说:“以前贤人虽然也经常看起来思虑很多的样子,但看上去还是很开朗的。但是前几年搬出去之后感觉越发不愿意和大家交流了,如果问贤人发生了什么的话,他也只会笑着说没什么。”
从中间开始飞羽真就习惯性地拿出了口袋里随身携带的钢笔有一下没一下地在自己下巴附近徘徊,小说家陷入了类似于不知该写什么故事的茫然与困惑。总觉得哪里都很在意……!这个叫富加宫贤人的人。
伦太郎之后又提到了一些关于贤人的事情,比如说贤人会因为兴趣自学一些外语去阅读外国文学。飞羽真眼前一亮,想起自己还想在书店中设置一个外国文学的区域。于是就向伦太郎索要贤人的联系方式,想让对方推荐一些适合小孩子阅读的外国文学。
……当然也有顺便了解一下这个人的小心思。
伦太郎不疑有他,叮咚一声,名为“贤人”的联系人稳稳当当地躺在了他的通讯录里。
神山飞羽真第一次试图约富加宫贤人出来的时候其实还是相当忐忑不安的,就算是对方叫出过自己的名字、就算对方是伦太郎的好友,贤人对自己的态度也确实莫名其妙的冷漠。无论是作为自己的读者还是作为伦太郎口中那个突然开始拒绝大家的贤人,飞羽真都不由得产生了一种“不能这么放着不管”的心情。
难不成是一见钟情?芽依当时兴致勃勃地问。
不是啦!飞羽真呛了一下,立刻反驳。
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飞羽真想着,并没有把这个不成熟的灵感说出来。
而且,回到老家的作者遇到了态度奇怪看上去身负谜团的帅气图书管理员……怎么想都是小说一样的开头嘛。作为小说家的部分如此想着。
结果贤人意外爽快地答应了他的邀约,见面地点约在图书馆门口。飞羽真看见穿着和前两次见面一模一样外套的贤人木着一张脸从图书馆里走出来,递给他一张纸。飞羽真低头看过去,发现是一张手写的书单,富加宫贤人的字让他想起雷电一样的凌厉,于是他抬起头,露出友好的笑,想顺着这个话题和贤人聊几句。但对方惜字如金,三言两语就结束了话题,飞羽真再想开启新的话题,就被他以“我之后还有事”的理由强硬回绝。
怎么感觉比伦太郎形容得还要不对劲一点呢?
飞羽真盯着手里的书单想。
写满了外国文学书名的纸张上甚至还有一些有关译本和改编绘本的比较和标注,显然是按照他所说的以给小孩子阅读用为主的标准推荐的。如此上心的目录和本人见面时几乎算得上冷漠的态度形成鲜明的对比,富加宫贤人其人从头到脚都写满了“心里有事”和“别有隐情”两句话。
小说家彻底被激起了好奇心,势要找出贤人如此割裂举动背后的隐情。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有事业要忙。飞羽真熬了几个晚上,彩色铅笔用秃了一根又一根,终于按照自己喜欢的风格敲定了书店的装修布局,澡堂改建工作立刻着手进行。叮咚咣当的敲打声从爷爷的店里传来,飞羽真扶了扶自己的帽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开始编辑第二次邀约贤人的短信:
“富加宫先生,之前的事帮大忙了。作为回报一起吃个晚饭吧(*^ω^*)”
想了想,他将“富加宫先生”改成了“贤人”,幼稚的预备役店主将自己的行动归结于对贤人直呼自己名字的回敬,按下了发送键。
就像他所预料的那样,贤人再一次答应了他的邀约。
这次约定的地点是之前和伦太郎以及芽依一起去过的零食店五彩缤纷,特色甜品冰淇淋塔不容错过。桌子上还摆了一些五彩缤纷特供的其他甜品零食,飞羽真和店主的孙子打完招呼,撑着下巴看贤人左右开弓吃东西的样子,总觉得哪里都有既视感。
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呢?他想。
两边的冰淇淋塔都即将见底,飞羽真估摸着贤人又准备一言不发地离开,于是抢在对方开口之前从口袋中拿出之前准备好的双人份电影票,在一起吃饭的基础上发起二段邀约:要一起去看电影吗?
飞羽真笑得无辜而又有诚意,贤人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事实上,飞羽真对一切“故事”都有兴趣。
当然所有故事的载体里文字是最受他青睐的,从小学时就阅读各种各样的书、编织属于自己的故事,再到上了中学之后开始将故事以文字记录下来。除去书本之外,绘本和漫画作为故事的载体也被他所喜爱,书店里自然也会有专门的区域。电影当然也是故事的载体之一,他并不讨厌。
两个男人一起去看电影或许是有些奇怪,不过大学以来他和伦太郎还有芽依三个人也没少一起去影院,因此感觉良好。在接下来电影的时长里两个人一同欣赏一个故事,再在电影散场之后一起讨论故事中的可能性,飞羽真认为这会是一个拉近距离的好方法。电影的原作小说他也早就买来放在一边,只不过为了防止被剧透而暂时没有翻开。等到电影结束他会把多买的那本送给贤人,也许之后就会有更多互相了解的机会。
电影已经进行到了揭露幕后黑手的关键剧情,飞羽真屏住呼吸,期待着黑幕揭开的那一瞬间。凶手一步一步缓缓从黑暗中走出,影院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飞羽真向身边看去。
诶?贤人怎么睡着了??
本来是想通过贤人的表情来猜测对方到底有没有看出凶手的身份的,结果现在的情况来看可能对方早在有猜测之前就已经陷入了梦乡。飞羽真难得有些挫败,抱住双臂开始反思自己的选题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思考还没有得到一个答案,他就注意到贤人的情况其实并不怎么正常。
对方紧皱眉头,荧幕的光明明暗暗地照在他脸上,看起来并没有做一个好梦。贤人无声地、快速地念叨着什么,全身紧绷,好像被什么不好的东西缠住了脚步。
飞羽真顾不得太多,伸手拍了拍对方,小声喊:
“贤人?贤人?”
如同溺水的人浮出水面,贤人猛的睁开眼。他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仅仅只是剧烈地呼吸着,好像还沉浸在刚刚的噩梦中。
“飞羽真……”
他小声地喊着飞羽真的名字。
飞羽真从这样的声音里总觉得体会到了一些两个人已经认识了很多很多年的错觉,他刚想追问,荧幕上主人公躲藏在暗处发出抽泣,贤人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我没事。
如果问贤人发生了什么的话,他也只会笑着说没什么。
飞羽真想起伦太郎的话。
贤人抬头看向屏幕,发现电影已经进行到了主角要奋起反击的高潮剧情,激昂的配乐回荡在影厅。飞羽真凑近他,小声问:“要不要出去透透气?”
没有给贤人拒绝的机会,飞羽真抓起了贤人的手腕,和他一起弯腰在座位间穿行,提前离场。
进入电影院的时候已是黄昏,即使现在电影还没有结束,夜幕也已经降临。飞羽真从附近的便利店里买了两瓶饮料,丢给站在外面等他的贤人,关切地问对方是否还好。贤人看起来对打断了他看电影这件事相当愧疚,连带着语气都温和了一点,他摇了摇头,说了句抱歉。
“梦到了什么?”飞羽真半开玩笑地问,“贤人你也进入电影中,和主人公一起被面具连环杀人凶手追杀了吗?”
然而对梦境的内容贤人只字不提,飞羽真开口想换个话题,一时拿不准主意是换个时间再约一场电影,还是先将今天电影的原作小说送给贤人。思考间突然有一股力道在自己的背上狠狠推了一把,飞羽真吓了一大跳,顺着力道的方向往旁边踉跄一大步,差点没直接抱上身边的电线杆。惊魂未定对小说家露出开玩笑的气恼表情看向嫌犯贤人,却发现对方表情凝重,不似玩笑。接下来上方有什么东西呼啸而过,啪的一声,巨大的花盆在地上砸开,陶瓷的碎片弹到飞羽真脚边。
花盆落地的地方是飞羽真刚刚所站立的地方。
“呃、嗯?谢谢?”
好不容易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飞羽真看向贤人。贤人再一次移开了视线,尽管认识时间不长,飞羽真却总觉得自己能够理解:贤人移开视线的时候,他一定有什么想法却不打算说出来。
“贤人……是怎么知道的?”
犹豫再三,飞羽真问出了这个问题。
花盆实际落地和贤人把自己推开之中有不容忽视的时间差,飞羽真静静盯着贤人的侧脸。富加宫贤人沉默了可疑的时间,最后只说:
“……恰好看到了而已。”
就和他说“在侧边栏看到了你的照片”时的样子如出一辙。
不不这个不是提前看到了就能解决的事情吧!这种程度简直就像提前预知到了一样吧!很想这么说,但他还是忍住了。飞羽真陷入了沉默,归根到底他和贤人认识时间不长,哪怕知道贤人必定有所隐瞒,他也决定为贤人保留充足的个人空间。于是他没再追问,只是顺势提起原作小说的事情,约定了要将多出来的那本送给贤人。
富加宫贤人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长期睡眠不足让他有些头晕,他稍微闭了闭眼睛,试图甩掉那些噩梦一样的画面。最终他还是选择在墙上闭上眼睛调整呼吸。
“那个……您没事吧……?”
有些迟疑的女孩子的声音传来。贤人睁开眼,发现不知何时路边搭起了一张小方桌,立着一个写着“魔法努的占卜摊”的牌子,牌子后一个一身粉红衣服的女孩紧张地向他搭话。接触到他的眼神,女孩子惊跳了一下,手中捏着的塔罗牌散落一地,于是她发出“努努”的惊呼弯下腰慌张地收集纸牌。贤人反思了一下自己的眼神真的有那么吓人吗,同样弯下腰,捡起飘到自己脚边的一张牌,将它递给女孩。
“啊……是太阳正位!”摊主魔法努眨眨眼,说。或许是因为涉及到了喜欢的领域,她整个人看起来都兴奋了起来,也顾不上还有一些纸牌并没有被捡起,她直起身子,笑了起来:
“这张牌的寓意很好哦!代表贵人相助、工作顺利和婚姻幸福,是一张充满了活力和生命力的牌哦。”
但是这个寓意和自己并不相配,贤人自嘲地想。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偶尔会梦到一些不好的事。
一开始只是一件小事,像是橡皮丢失、班级后面的花瓶掉下来摔碎,这样。但奇怪的是之后没过多久橡皮真的会不见,花瓶也会按照梦里的角度和姿势摔成与梦里一模一样的碎片。这梦境不由他自己掌控,他分享自己的秘密一样和当时的朋友分享了他的梦,对方真情实感地惊呼一声:
“好厉害啊贤人!这不就像魔法一样吗?”
那时候他们都把这种预知梦当作一个神奇的魔法。
直到有一天他梦到父亲失踪,再也不会回来。
第二天他试图阻止父亲出门,父亲只是像往常一样温柔地抚摸过他的发尾和耳后,向他许诺了小蛋糕作为带回来的礼物。但那天晚上父亲没有回来,之后也没有,他独自一人在家中做了更多噩梦。一开始每一个人都告诉他没事的,你爸爸一定会回来的,但他其实知道父亲不会再回来了。因为梦是这样预示的,每一个噩梦都会成真。再之后无论是好友突然转学离开、还是别的什么噩梦,该丢失的东西无论怎么留意都会或早或晚地按照梦的方向前进,哪怕中间有区别,结果也是没有变的,就好像未来不会改变一样。
父亲失踪之后他搬去和父亲的同事们一起生活,在之后的很多年里他梦到的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
但是临近高中毕业的时候,他开始频繁梦到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在梦里知道对方叫神山飞羽真,和他同龄,在这之前哪怕是父亲失踪他也没有直面死亡过,第一次梦到飞羽真死在车轮底下的时候他在夜半惊醒,把胃袋吐了个干净。闭上眼睛就会再看到那样的惨相,他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就这么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噩梦都会实现的话、噩梦都会实现的话。他握住自己颤抖的手。
第一次他在梦中和飞羽真是在网络上相识的,他在飞羽真的小说下留下了评论,对方立刻发来了回信。所以在现实中贤人毫不犹豫地划过了那篇小说,一整天消息提示风平浪静,他松了一口气。
但之后还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第无数次。梦总是以他和飞羽真相识开始,到飞羽真惨死在他面前结束。他和飞羽真在梦里成为了彼此最重要的朋友,然后他以这样的身份去目睹飞羽真的死亡、参加飞羽真的葬礼。现实中他并不认识飞羽真,梦中却已经预知了他数百次的死亡。每当他选择规避梦中的相遇,就会有新的噩梦向他展示飞羽真必死的命运。
入睡、惊醒、再入睡、再惊醒。
有时他抗拒睡眠,又担心因此错过了预知而害死梦中的朋友;有时他又会怀疑飞羽真是否真的存在,毕竟除去预知梦他也并不是不做其他梦。总之久而久之连伦太郎都能看出不对劲,但他只能笑着搪塞过去,不作回答。
从很早之前就下定决心高中毕业后就去工作然后搬出去,不再给索菲亚小姐他们添麻烦,现在又有了另一个理由。
如果不和飞羽真相识的话,也许飞羽真就不会出事了吧?他昏昏沉沉地这么想着。
然而神山飞羽真在图书馆朝他走来。
“先生?先生?”
更加害怕的女孩子的声音让他回神,贤人才反应过来自己手中还捏着魔法努的塔罗牌。他朝对方笑了笑,想把塔罗还给她,但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魔法努,上次有关我哥哥的事……”
“努努!玲花!你来啦!”魔法努从他身边跑开,抱住了突然止住话头的来客。
贤人僵硬着回头,与上司神代玲花对上视线。从玲花的眼中他看出了一种“富加宫怎么会在这里”的怀疑与恨不得将人灭口的凶狠眼神,贤人一点也不想知道玲花到底想让魔法努占卜怎样的事情。富加宫贤人难得从噩梦的影响中挣脱出来,随便找了个理由以雷霆般的速度火速逃离现场。结果就是跑出两条街,贤人才发现魔法努的塔罗牌还在他手中。
现在是不可能再回去了。贤人只能先把塔罗收起,打算明天再绕路过来归还纸牌。
太阳正位吗……他想,如果一切真的能够顺利就好了。
然而事实却是相识已成现实,既然飞羽真的死亡不能避免,那他所能做的就是将那个期限尽量向后推迟、再推迟。但同时他也不可避免地无法拒绝飞羽真的邀约,毕竟那是他最为重要的、最珍贵的朋友。
哪怕只是他单方面的朋友。
第二天贤人去寻找魔法努的摊位时,对方已经不在那里了。贤人只能随身带着那张太阳牌,等待着哪天将它归还给它的主人。
神山飞羽真在老家的书房里翻箱倒柜。这间书房可以说是凝聚了三代人藏书的精髓,飞羽真打算挑选一些小孩子也会感兴趣的,摆到书店的非卖品书柜里去。箱子里尘封的书籍被划分为要带去书店的和要放回箱子的两堆,飞羽真对用书本将自己包围起来这件事永不厌倦。
突然他的视线触及到了一本红色封面的相册。
啊,在这里啊!
翻开第一页他就意识到这是自己小学时的相册,于是飞羽真在书的环绕下盘腿坐好,兴致勃勃地翻了起来。他小学转过一次学,并且在那之后生了一场大病,转学之前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不清,因此现在翻起相册来总有一种新奇的感觉。倒是能认得出来儿时的自己,但旁边这个总和自己贴在一起的小男孩是谁呢?他一页一页翻过去,感慨岁月流逝。
“……咦?”
相册里出现了一张意料之外的照片,儿时的他和那个孩子并肩坐在一起,他儿时的朋友左手一个三明治、右手一个三明治……等下,这个左右开弓的架势他前几天是不是才刚刚感慨过一次?
飞羽真突然察觉到一些奇妙的可能性,整个人都惊恐起来。他快速翻阅着相册,找到了一张相对清晰的那个孩子的正脸,越仔细打量越觉得隐隐约约能看出这几天新认识的朋友的影子。
难道说……贤人对我态度奇怪的原因是……
飞羽真捂着脸哀嚎一声,颤抖着拿出手机,拨通了伦太郎的电话号码:
“伦太郎,”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悲痛,“贤人……是在哪里上的小学?”
伦太郎虽然惊讶于他突然对这件事产生兴趣,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说出了学校的名字。飞羽真甚至确认了一下汉字的拼写,终于不得不正视他和贤人小时候可能是很要好的朋友,而他把这件事完全遗忘,这种堪称恐怖故事的走向。飞羽真?伦太郎因为他突然的沉默在电话那头喊他,飞羽真才终于能从愧疚的情绪里脱离出来,用比刚刚更为悲痛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发现。
“诶??是这样吗???完全没听贤人说起来过啊!”
电话那边传来不输于自己的震惊,哪怕知道对方看不到,飞羽真还是沉痛地点了点头。得好好道歉才行,伦太郎严肃地告诉他。
“能多和我说一些贤人的事吗?”
抚摸着放在自己腿上的相片,飞羽真开口。
自己真的忘记了如此重要的朋友的话,他就无法抱着纯粹好奇的心情去探究贤人这个人。说不定对方身上发生让伦太郎担忧的变化的原因就与自己有关……他如此没道理的猜测着。
伦太郎说了很多贤人小时候的事情,飞羽真努力从自己的记忆里搜索能够对得上号的部分。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终于一点点找回了两个人相处的一些琐事,像是分享最后一块蛋糕、一本书、甚至是一个秘密,诸如此类的事情。
“……说起来,之前有一次贤人很奇怪。”伦太郎提起来。
那是他大学刚入学时候的事了,伦太郎说,贤人突然打来电话说最近要小心专偷电脑的扒手。当时的伦太郎只为许久不联络的朋友的关心欣喜,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结果第二天他突然想起贤人的话,转身去确认自己的昂贵设备,与正抱起他电脑的犯人面面相觑。抓到了现行犯,自然也保护住了重要的设备,伦太郎打电话回去认真向贤人道谢。
是吗,没事就好。当时贤人的话语好像别有深意,透露着一股被鼓舞到的欣慰感。因为接下来贤人又对他的追问顾左右而言他,所以他印象很深。
飞羽真想了想,插话说:“但是我记得,伦太郎你的电脑确实丢了一次吧?”
伦太郎嗯了一声,那是发生在贤人的电话提醒一年后的事。暑假回家的时候他偶然见到贤人,向他提起这件事。那时的贤人表情一下子黯淡下去,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果然未来是无法改变的吗。
简直就像预知到了一样啊。飞羽真有些感慨地说着。
他突然想起之前和贤人一起去看电影时那个从天而降的花盆,想起伦太郎转述的贤人的话,突然觉得有些不寒而栗。飞羽真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总觉得那里还悬着一个摇摇欲坠的花盆,正在伺机砸他脑袋。
“飞羽真。”
在通话的最后,伦太郎带着他独有的认真对他说,
“如果你找到了贤人一直以来精神不好的原因的话,请一定要帮帮他。拜托你了。”
飞羽真看向窗外,天空中已经飘起了雪花。于是他站起来,圣诞老人坐着雪橇划过他的脑海,圣诞夜就在不远的未来。他轻快地对着电话那头说:
“嗯,约好了。”
挂断电话,他编辑了一条新的短信:
“贤人圣诞夜有人一起过吗?要不要来我家?”
神山飞羽真从厨房里跑出来,看到贤人全身上下一片雪白,吓了一跳,朝窗外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圣诞夜的小雪怡情已经转变成了几乎称得上暴雪的天气。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下还坚持来自己家里,飞羽真稍微有些不知道该对贤人说些什么。对方只是沉默无声地拍了拍自己麻袋外套上的雪,开口问他:
“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主、主要就是一起过圣诞……”
稍微有些心虚地回答,贤人倒没有抱怨什么,但满脸都写着“吃完这顿饭我就离开”的打算。飞羽真拉着对方进了餐厅,给他展示桌子上丰盛的晚餐(一大半来自芽依推荐餐厅的外带)。两个人在桌子边坐下,在他开始招呼贤人用餐的时候对方顿了一下,问:
“没有其他人吗?伦太郎他们呢?”
理论上来说他确实还邀请了伦太郎和芽依一起过圣诞,毕竟他和贤人认识的时间并不算长,这样唐突邀请对方来自己家中过圣诞或许并不合适。但是他毕业后校刊的主要负责人就变成了芽依,小姑娘接到编辑部电话急急忙忙回学校处理圣诞特刊的意外情况。伦太郎当场起立,订了同车的车票陪女友回校过圣诞。两个人打电话向他道歉的时候已经在车站候车了,飞羽真看着贤人“好”的回信,无论如何也说不出约定取消这种有辱他一贯作风的话。
他把情况解释给贤人听,对方更加沉默,飞羽真也有些心虚。原计划是在大家都玩得开心的时候顺势向贤人道歉,因此他还准备了很多可以四个人一起打的游戏。
虽然计划被打乱但道歉还是要道的!飞羽真给自己打气。
于是他看准贤人沉迷于食物的间隙,一鼓作气,双手合十,朝对方深深一弯腰,赔礼道歉:
“对不起!贤人!把你忘掉了这种事……”
尽管看不到,他也感觉到贤人的动作停滞了。他听到正在喝口热汤回温的贤人将茶碗放回桌子上的声音,自觉找到了贤人异常态度的根源,他垂头丧气地接着自我检讨:
“小时候我们一定有很多很好的回忆吧?是擅自忘掉的我的错,所以……”
“……你在说什么?”
贤人终于回答了,声音却带着一丝迷茫。飞羽真的大脑慢了半拍,抬起头,才刚刚发现贤人疑惑的表情。等下等下等下。飞羽真喃喃自语。如果是漫画的话大概会有一道闪电在他背后炸开,小说家突然坐直身子,靠在餐厅的椅背上抱着双臂陷入了沉思,片刻之后他伸手朝向贤人:
“贤人、不是因为我忘掉了我们小时候的事才态度奇怪?”
小时候的事?态度奇怪?
尽管贤人并没有开口,飞羽真还是从他的沉默里看出了这样的疑惑。脑袋猛的向下栽了一下,他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哀嚎:“那到底是为什么啊……!”
如果不是因为怨恨自己忘掉过去的事的话,贤人对自己态度奇怪但仍然一次又一次赴约的原因会是……飞羽真的脑海中突然划过那天影院门口的花盆、伦太郎丢失的电脑。就在他即将要将这些线索连在一起的时候,桌子对面的贤人突然行动了。对方快步走到他身边,毫无预兆地将他的椅子向后猛拉一把,飞羽真一个保持不住平衡,带着椅子一起向后仰去!
“飞羽真!”
贤人试图去扶,但被他连带着一起摔在地上。后脑勺磕在地板上,飞羽真发出一声痛呼,好不容易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询问贤人到底在做些什么,他就看到贤人表情严肃地仰头盯着餐厅天花板上的灯管。
就好像是被贤人的注视吓到,顶灯发出轻微的一声响,随后整个灯管向外炸开,锋利的碎片倾泻而下,不偏不倚地刺在飞羽真刚刚还趴着的桌面上。
第、第二次了……我的生活一定要这么充满危机吗我只是一个刚刚毕业的预备役书店店长?!
与危险擦肩而过的感觉实在太过惊险,飞羽真心有余悸地抱住了对方还扶在他肩膀上的手臂。贤人僵了一下,松口气的表情也被他尽收眼底。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巧合,飞羽真这下子反而感觉自己能够将异常通通串接起来,他开口想要询问贤人有关提前行动的事情,却听到头顶的电灯还在咔啪作响。
等一下……!
新的危机接踵而至,贤人从地上翻起来,试图把飞羽真推向一边。飞羽真自己也急急忙忙地想要起身,两个人的脑门就这么撞在一起,于是飞羽真又重重倒回地上,贤人不小心被倒在地上的木椅绊倒。为了防止砸在飞羽真身上贤人选择了扶住飞羽真身前的餐桌作为支撑。木桌在他的用力下与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放置在上面的属于飞羽真的茶碗摇摇晃晃,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向着两个人的方向倒下,滚烫的热汤如同刚刚的顶灯碎片一样倾泻而下。
“呃……”
在一连串连锁反应的加持下,飞羽真颤抖着抬起了被烫得通红的右手,发出了一声迟来的惨叫。
虽然本意是为了救飞羽真,但从结果来看好像确实是因为贤人在最后关头推了桌子一把而让飞羽真的右手手背被烫伤。飞羽真自己倒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如果不是贤人的话自己现在应该冒着暴雪前往医院处理可能嵌在全身各处的电灯碎片,而不是仅仅像这样坐在沙发上看着贤人沉默着处理他的烫伤。
“大概是太久没有换过了……”飞羽真试图开启话题,“我也刚搬回来没多久,不小心遗漏了。贤人,谢谢你帮我。”
“……抱歉。”
从贤人口中传来的却还是歉意,这句话他从两个人终于毫无差错地逃离案发现场之后就挂在嘴上刻在眼里。贤人把他的手放下,移开了视线。
“为什么要道歉?如果不是贤人的话我现在只会更惨吧。”飞羽真笑着说。好痛。他心有余悸地打了个寒颤。
不过贤人看起来完全没有被宽慰到,飞羽真看着他的样子,觉得这个人说不定不但把手伤当作自己的错、电灯、甚至窗外的暴雪说不定都被他一并揽到自己身上。飞羽真也叹口气,对伦太郎口中贤人拒他人于千里之外的个性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不过,还有在意的事情……
“这么说来,贤人提前是知道的吗?像是花盆会掉下来、电灯会炸开,啊,伦太郎的电脑会丢失,这种事。”
得不到贤人的回答,飞羽真自顾自兴致勃勃地猜测起来:
“预言能力?占卜?还是别的什么?嗯……总感觉能做到很多事。”
脑子里已经浮现出了一些以预知能力作为倚仗拯救世界的儿童剧英雄形象。飞羽真兴冲冲地去拿纸笔想要记下来,伸出的右手一瞬间又传来烫伤的痛楚,他嘶了一声。贤人立刻伸出手将他拉回来,并将他的右手捧在手中仔细检查。飞羽真笑眯眯地看着他,说:
“很厉害啊,贤人!”
“到底哪里厉害了!”
打断他的是突如其来的爆发。贤人捏住他手腕的动作微微用力,低着头看不见表情。飞羽真停下来,担忧地看向他,只听到贤人说:
“像这样……即使躲开了花盆,也会有电灯爆裂;就算是帮你躲开了碎片,右手也会像这样被烫伤!这样无法改变的未来到底哪里厉害了……!”
“贤人?”
无视他试探的喊声,贤人只是将自己并没能真正保护住他的痛苦发泄出来:
“就算我怎么尝试也会按照梦里那样糟糕的方向发展,再这样下去你真的会死……!这样无能为力的感觉你能懂吗?!”
诶?死?
飞羽真愣住,我以为我只是倒霉了一点怎么就发展到要死的地步了……但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飞羽真把双手搭在贤人的肩膀上,让贤人抬头与他对视。在贤人再次移开视线之前,他说:
“但我还是觉得很厉害哦,就像是魔法一样。”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微微愣神,总觉得很早以前他也说过同样的话。贤人也愣住了,好像也想起了什么久远的回忆。但飞羽真没再继续回忆下去,因为现在安抚贤人的情绪才是最重要的事。
“或者说,比起预知到未来本身,我觉得像这样一直来帮助我和伦太郎的贤人很厉害啊!不过比起‘这是贤人一个人的特殊能力’,我更希望我能和你一起分担。
“所以,贤人,可以告诉我吗?你究竟看到了些什么。”
“飞羽真……”
低声喊着他的名字,贤人犹豫了一下,最终妥协地叹了口气:
“……我会在梦里看到未来。”他说,“然后每一次,你都在梦里死去了。”
一直困扰着他的事情说出来原来并没有那么困难,贤人坐在神山家的沙发上想。原来如此,还有这种事啊……飞羽真点点头。
好——之后贤人再梦到什么的话就告诉我或者伦太郎吧!我们一起想办法的话一定能够躲过各种危机的!飞羽真说,表情活像是即将要踏上冒险旅程的跃跃欲试的勇者。
不过餐桌还是要收拾的。飞羽真虽然不想让客人动手,但他右手受伤,实在没办法一个人完成。于是只能在一边看着贤人小心避开碎片打扫桌子,时不时递些工具过去。终于结束打扫之后贤人坐在沙发上,想着是时候离开了,却被飞羽真塞了一沓手稿在手中。
“粉丝福利哦。”新人小说家的表情有些得意。
短篇小说的阅读时间并不是很长,是很轻松的、圆满的、很有飞羽真风格的故事。看了这样的故事总觉得能做一个好梦。他难得这么想着。感受到身边的沙发下陷,贤人向旁边看去,飞羽真坐在了他的身边,问他觉得如何。
贤人的回答当然只会是很好。他很久没跟人这么亲近地聊天了,上次与伦太郎交心的记忆或许还停留在初中,因此有些不太习惯。但飞羽真兴致勃勃地跟他聊起来小说的剧情和构思的过程,他也被对方带动着跟着飞羽真的故事线思考着。在两个人终于说累了之后,贤人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那么,我先回去了。”
飞羽真露出有些尴尬的表情,将视线投向窗外。贤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窗外暴雪甚至比自己来时还要大上一些。他沉默了一下,还是倔强地起身,飞羽真急忙站起来按住他的肩膀,摆出笑容:
“客房收拾一下还是能够住人的!贤人今晚就在我这里过夜,怎么样?”
飞羽真的家里充满着安静和温馨的氛围。贤人躺在客房的床上想。本来已经给飞羽真添了很多麻烦了,如果让他知道自己其实尽可能不想入睡的话只会让飞羽真更担心罢了。因此贤人只是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等待着天亮。
但他还是被困意拉扯着入睡。
这一次他梦到飞羽真的书店装修完成,对方在电话里兴奋地向他描述现场,手机叮叮咚咚地不断收到各处的细节照片。他从图书馆走出来,踩在洁白的雪上,笑着听飞羽真在对面喋喋不休。等飞羽真停下来,他就适时开口说自己马上就到,问他是否需要自己带些什么食物或者饮料。
飞羽真说:我来买吧,正好出来走走!贤人你直接过来就好。
到此为止的梦境一片祥和,贤人几乎以为自己做了个美梦,就像飞羽真对他说的那样,只要大家一起想办法噩梦就不足为惧。脚印一路延伸,他路过不知为何聚集起来的人群。红色的液体在白色的雪地上分外明显,他好像有所感应地停下了脚步,朝着人群的中心看了过去。
倒塌的墙壁。
以及一顶眼熟的帽子。
声音一瞬间全部远离,贤人只能听到骤然加快的心跳。他机械一样地分开人群,小心翼翼地避开所有血迹,越走越快,直到接近人群的中心。
神山飞羽真倒在那里。
剩余的世界在顷刻间被黑暗吞没,他的眼中只能看到飞羽真的尸体。这一次的梦境一片死寂,空气中充满着停滞的沉重感,仿佛时间已经停止、游戏已经到了尽头,在那之外没有任何新的道路,在那之后不会有任何其他可能。这就是最后、这就是结局,他头一次这么觉得,黑暗从四面八方挤压他的口鼻,他在一片溺毙的恐惧中几乎要停止呼吸。
是你的错。他听见有人在说,声音有些耳熟。
是你的错,那个声音说,如果你没有让他自己去便利店的话,如果你没有在那个圣诞夜去赴约的话、不,如果你从来没有答应过飞羽真的邀约的话、如果你没有和飞羽真相识的话——
在彻底停止呼吸之前,他终于意识到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富加宫贤人像第一次梦到神山飞羽真惨死的样子那样从梦中惊醒,枕头已经被冷汗浸湿一大片。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现在他仍然在神山飞羽真的家中,时钟指针刚刚划过三点,刚刚只不过是一个噩梦、不,刚刚不止是一个噩梦。
他从床上起身,颤抖着打开窗户,想靠寒风让自己清醒一下。窗外暴雪已经停息,整个世界昏暗无光,就好像他梦里最后定格住的飞羽真的死亡那样沉重。他跌跌撞撞地走出客房,飞羽真的房间就在他对面不远的地方,他推门而入。进门的时候他不小心踉跄了一下,撞在门板上,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但床上的飞羽真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失去了生机。贤人扑过去,伸手去探飞羽真的鼻息。
温热的气息。
他像是刚刚能吸入氧气那样大口地呼吸着。
不能再待在飞羽真身边了、一定是因为我和飞羽真相识才会导致飞羽真死去。他和他梦中的声音重合在一起。富加宫贤人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床上的飞羽真,对方的嘴角甚至还带着笑,好像做了个好梦。于是贤人趁着夜色踩上雪地,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神山家。
神山飞羽真早上是被冻醒的。
哆哆嗦嗦地从被子球里探出头,飞羽真吸了吸鼻子,发现自己的房门大开,当场吓清醒。好在他立刻想起自己昨晚不算独居,贤人因为暴雪在自己家中借宿。于是飞羽真披着被子站起来,好奇贤人为什么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然后他看到自己对面的客房窗户和门同样大开,冷风呼呼向里灌,显然这才是他被冻醒的罪魁祸首。
飞羽真沉默了一下,试探着喊了一声贤人,并没有得到回应。有个不好的猜测在心中成型,飞羽真走过去从窗户探出头,发现脚印好歹是从门口而不是窗户下向外延伸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松口气。他回到自己的卧室拿出手机打着哈欠给贤人发消息:贤人,你去哪里了?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回信。
飞羽真的表情严肃起来,他又等了一会儿,最终给贤人打去电话。对方毫不犹豫地挂断,飞羽真的表情终于彻底凝固住。
贤人一定是又梦到了什么。
如果富加宫贤人想躲人,那他必然会做得很彻底。飞羽真去图书馆堵人也没抓到夜半跑路的图书馆管理员,明明感觉好不容易才拉近了距离……他有些苦恼地想着。他才刚刚回到老家,在他离乡求学的这些年间这座小城镇已经发生了不小的变化,他想要找找贤人都无从下手。
给伦太郎打去电话询问,对方也给不出什么特别有建设性的建议。飞羽真漫无目的地在小城镇晃悠,企图来一场命中注定的偶遇。然而现实显然不是小说,没有那么好的机会。他从早上寻找到日暮,也没能找到贤人的踪迹。
“咦?是飞羽真吗?”
突然叫住了他的是个耳熟的开朗声音,飞羽真扭头去看,发现是之前和贤人一起去的那家卖甜品的零食店店主的孙子。带着四个就像他们的店名五彩缤纷一样花花绿绿的朋友,五色田介人朝他打了个招呼。
飞羽真也朝他挥了挥手,介人热心地问: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嗯……是在找人。”飞羽真比划起来,“上次和我一起去你那边的,和我差不多高的那个人。”
想了想,他觉得特征可能还不够清晰,于是又补充说:外套很像麻袋。
“有见过他吗?”飞羽真问。
介人发出思考的拖长腔声,他身边的那些朋友们也一个个陷入了沉思。沉默的时长已经昭示了结果,飞羽真朝他们摆了摆手,刚想说没关系的,介人就已经一拍手,转向自己身后一身粉红的女孩:
“魔法努!可以拜托你吗?”
“努努?!我?我、我可以吗?”
莫名其妙就被投以争取同意的眼神,飞羽真稍微有些摸不着头脑。介人的朋友里较为年长的红色男人带着些许自豪的语气向飞羽真解释:我们家的魔法努,在占卜方面可是天才!
总比自己毫无头绪地乱逛下去要好。飞羽真朝名叫魔法努的女孩深深一弯腰:拜托你了!
看着魔法努手忙脚乱地拿出水晶球,飞羽真连带着介人和他的其他伙伴们一起围上去。魔法努摩擦那个透明的球体,口中念叨着包含自己名字在内的神秘咒语。魔法努在原地打转,一会儿朝向东,一会儿朝向北,飞羽真随着她的动作逐渐屏住呼吸。占卜或许需要相当的时长,魔法努在原地转了将近十圈之后,终于头晕眼花地指出了一个方向:
“在西边!一直往前走,再翻过什么屏障……你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一路顺风!飞羽真!”
在介人和他的朋友们的欢呼和欢送中,飞羽真朝着魔法努指明的方向跑了起来。
“但是……个子和飞羽真差不多高的、穿着麻袋的男人,努努,总觉得有些耳熟……”
将水晶球收好,魔法努陷入了沉思。啊。她的脑海里划过那个玲花来找她的晚上遇到的带走了她一张塔罗牌的男人,难不成飞羽真要找的人就是……
想到被带走的那张塔罗牌,魔法努若有所思地看向飞羽真离开的方向。即使是从脚边捡起的塔罗,也一定有同样的效力。她如此相信着。太阳正位……预示着美好的牌,如果能为那两个人带去好运就好了。
魔法努追上了已经重新迈出脚步的大家。
神山飞羽真按照魔法努所指示的方向寻找着。屏障……屏障……是说这面墙吗?打量了一下,飞羽真注意到旁边的箱子上有着被人踩过的痕迹。预感着贤人就在这面墙之后,飞羽真踩上箱子,翻越围墙。
墙头比他所想得要高一些,飞羽真跨坐其上,吞了吞唾液,稍微有些怂。但他眼尖地注意到不远处一棵巨大的树下背对着他的那个黄色的身影。于是他一咬牙,一狠心,闭着眼睛往下跳。
摔在地上的时候飞羽真还是呼痛出声,贤人闻声转过头来,看向正在从地上爬起来的他,表情带着一丝惊讶。拍了拍自己帽子上的灰并把它重新扣回头上,他对上贤人有些不敢置信的双眼。
“遇到了一个很——厉害的占卜师。”飞羽真笑着解释。
“占卜……那种东西……”
“不是很厉害吗?就像贤人的预知梦一样。”
那个词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时候,飞羽真看到贤人移开了视线。果然,贤人一定是又梦到了什么。但在此时此刻他并不想过多地说一些什么话,飞羽真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之前准备好的两张电影票。是改变未来的故事,他笑着解释说,就在明天。
要一起去看电影吗?
他像是最开始那样邀约。
“飞羽真……”
贤人迟疑地喊他的名字,并没有动作。于是飞羽真主动出击,将影票塞进他的外套口袋。贤人试图躲避,但飞羽真伸出的右手还缠着绷带,他到底没敢真的推拒。于是飞羽真满意地将影票好好放在贤人的口袋中,对他笑着点了点头:
“我等你。”
没有再说关于梦境、死亡和未来的任何话,他转身离开。不过在围墙下方,飞羽真发现墙里侧并没有外面那样供踩脚的纸箱。他仰着头看了一会儿这面看起来凭自己的力量不太可能翻过去的围墙,最终还是回头,尴尬地看向贤人:
“那个、贤人,从里面要怎么离开?”
电影票叠着塔罗牌,两者都是他没来得及还给主人的存在。被飞羽真找到的第二天他就回图书馆上班,心不在焉地数着距离电影开场的时间,他低头看着手中的两张纸片。
要再试一次吗?他看向那张太阳牌,又看向那张电影票。
飞羽真的笑容浮现在他眼前,梦中的他与现实中的他重合在一起,贤人回忆起圣诞夜的那个晚上倒在墙下的飞羽真,摇了摇头,想要将电影票扔进垃圾桶。但出于他自己实际上也不是很清楚的原因,他并没有真的这么做。
我等你。
飞羽真的声音再次浮现。
如果我能代替飞羽真就好了。富加宫贤人心想。
等到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攥着那张薄薄的纸片走在了去往影院的路上。最后一次,他告诉自己,最后一次。见到飞羽真之后就把话和他说清楚,再冷漠一些、再决绝一些,彻底断绝与飞羽真的关系,把飞羽真从自己的噩梦里解救出去。他想。
贤人忽然停住了脚步。
或许是在梦中练就的危机意识,他注意到身边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他的视线触及到废弃商铺的墙体,这跟在最近的噩梦中夺去了飞羽真性命的同类的事物抱有警惕。看上去确实很危险……一会儿要想办法提醒飞羽真最近不要从这里经过。他心不在焉地想着。
拿着圣诞拐杖糖的小女孩从他身边跑过,贤人的视线下意识地追逐着女孩甩在空气中的发辫。
突然他听到什么异响。
“小心!!”
在意识到那是什么动静的同时,贤人转身向女孩跑去,将她狠狠地推了出去。
……很痛。
恢复意识的时候,富加宫贤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身体被倒塌的墙壁和墙后的货架压着动弹不得,头顶上隐隐约约有亮光,他似乎很倒霉地被完完全全埋在碎块之下。幸运的是被困在石块下的似乎只有他一个人,女孩的哭声从外面传来,他松了口气。
贤人开始尝试移动自己,手臂还能伸展,但腿部却被重物压得死死的。头顶很痛,脸上有血液的触感,他忍住痛苦,艰难地从口袋中摸出了自己的手机。解开锁屏的时候他下意识想要将电话打给飞羽真,飞羽真会因为过长时间的等待而担心吧……他昏昏沉沉地想着。
“贤人?”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清醒过来。
倒塌的墙体……梦中的飞羽真就是这么死去的。但现在被埋在废墟下的是他而不是飞羽真,即将面临死亡的是他而不是飞羽真。飞羽真好好地等在电影院门口,毫发无损。他的心跳开始加速,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如果我能代替飞羽真的话……如果我能代替飞羽真的话。
“贤人?怎么了吗?!”
长时间得不到回答,飞羽真在电话那头紧张起来。贤人听着他的声音,感觉心情一点点舒展开来。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毫无异常。他说:
“飞羽真,没事了、以后也不会有事了……”
他缓慢而坚定得约定着,
“再也不用担心了,你不会再死了。”
“贤人?!你现在在哪?到底发生了什么?”
飞羽真的声音越发焦急,贤人却不打算再多说。他挂断电话,将手机随手丢在一边。突然他的手指触碰到塔罗牌的边缘,他想起那张没来得及还给那个名叫魔法努的女孩的卡片。
我记得……寓意里好像有……
谢谢你。富加宫贤人笑起来,闭上了眼睛,等待着自己的死亡。
啪嗒、
……贤人,贤人!!
将他从昏沉的意识里唤醒的却是飞羽真的声音。这是另一个梦境吗?还是死前的幻觉?贤人迷茫地睁开眼睛,剧痛将他的意识完全扯回清醒的现实,他小声抽气,发现头顶的光源实明实暗,显然有人正在那里来回动作。来者听到他吸气的动静,惊喜地加快了动作,头顶上一块碎块被用力搬开,他看到了飞羽真的脸。
“贤人!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飞……羽真?”贤人有些不知所措地喃喃自语,下半身还是动弹不得,飞羽真努力探进来试图检查他的伤势,表情绝对算不上好。贤人一下子紧张起来,担心倒塌的墙体会像之前的电灯一样再度出现状况,威胁到飞羽真的安危。顾不上疑惑飞羽真为什么会找到这里,他艰难地抬起头,试图驱赶对方:
“你来这里干什么……!快走,不要再被我连累了。没有用的,未来是不会改变……”
“说什么连累……”
飞羽真的表情看起来甚至有些生气,他停下来吸了一口气,继续寻找着自己能搬得动的石块,试图减轻贤人腿上的负担。他的语气里带着生闷气的不满,飞羽真说:
“贤人你梦到的就是这个吧?本来应该压在这下面的,其实是我才对吧?”
无法反驳,因为飞羽真说的就是事实。但现实已成定局,噩梦不可避免,能像这样更换人选已是奇迹。他想要劝飞羽真放弃,却被腿上的疼痛牵扯着说不出话。飞羽真的语气一下子变得严肃,他并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同时注视着贤人的双眼:
“如果贤人你真的觉得未来没有办法改变的话,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提醒我和伦太郎?为什么现在还在尝试代替我?”
“那是……”
他想找一个理由的,他是打算找一个理由的,但飞羽真甚至算得上有些急切地打断了他。神山飞羽真从他好不容易清理出的通道里伸出手,努力抓住了他垂在地上的手腕。
“贤人,你已经改变了我的未来……现在轮到我来改变你的了。”
太耀眼了,他想。他说不出话来,他张开嘴又闭上,飞羽真一直热切地注视着他。他的下半身埋在废墟中,手腕被飞羽真抓在手中,他避无可避,无处可逃。贤人沉默良久,终于能够吐出萦绕在他心头的那个疑问:
“为什么这么执着于我?”
“嗯……原因有很多吧。”飞羽真说,“伦太郎也拜托我一定要找出你越来越精神不好的原因、把你忘掉是我的错,而且你的噩梦也跟我有关。”
贤人摇了摇头:“但那些都不重要吧。”
“很重要,”飞羽真回答,强健而有力的心跳顺着手腕相触的地方传播进他的心中,他是如此的健康,似乎不会为噩梦里那些可笑的死法所害,似乎可以驱散一切苦难和烦恼。有着这样心跳的飞羽真温和地捏住他的手腕,语气坚定:
“约定是很重要的东西哦。我们不也约好了吗?你有事的话要告诉我和伦太郎。”
贤人试图挣脱那样温暖的手心,但他失败了。他只能牵牵嘴角,无力地反驳飞羽真:“只是说好了再做了噩梦要告诉你们吧。”
“是吗?那我们再重新做个约定吧。我觉得我还能活很久的,我们要活到一百岁,约好了。”
在他再次说出反驳的话之前,飞羽真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充满歉疚和庄重。他松开了抓住贤人的手腕,转而去用自己的小指勾起贤人的。他看着贤人,轻轻笑起来:
“抱歉,贤人,让你久等了。”
那句话一下子冲破记忆的阀门,将他带回遥远的小学时代。他等在空空荡荡的天台,等着向他的朋友说出他的噩梦秘密。他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铁门嘎吱一声响,他最好要好的朋友、他在以后的噩梦中转学离开从此消失在他生活中的朋友跑向他,对他说:抱歉,贤人,让你久等了!
不就像是魔法一样吗?
稚嫩的声音和飞羽真的声音重合在一起,贤人抬起头。
“是你……飞羽真,那是你。”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死死注视着飞羽真的双眼。
他的噩梦原来从一开始就已经被打破过一次,他本不该再和他的朋友相见,但飞羽真和他在梦中重逢、飞羽真在图书馆向他走来、飞羽真在这里勾起他的小指。如果见不到飞羽真的噩梦可以打破,那么父亲是否还活着,那么我是不是可以活下去?他惶恐不安地想着,看向飞羽真的双眼。
飞羽真在说:
“你愿意相信我吗,贤人?”
许久之后、许久之后,他带着哽咽的声音回应了飞羽真手上的力道。
“……飞羽真,我不想、我不想死在这里。”
神山飞羽真笑起来,拨开贤人沾满灰尘和血液的刘海,将他的眼睛露出来,让他们可以更好地对视。他过去和现在、梦中和现实的朋友就在他的面前,对他说:嗯,约好了,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就好像是在印证他的说法,救护车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
看着贤人被抬上救护车,飞羽真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幸好他之前向介人要过联系方式……他心有余悸地想。刚刚他不管不顾地给五彩缤纷打去电话,语气可能因为急切而算不上友好。抱歉啊介人详细的情况稍后再说能不能让我再借用一下魔法努的力量!他一口气说完这些,吓了对面的青年一大跳。
所幸介人并未在意他的失礼,反而和他一样着急地找来魔法努,女孩使出浑身力气摩擦着水晶球,他才终于能在贤人彻底放弃之前赶上。
之后得去道谢才行。他心情愉悦地想着。
突然他的视线触及到贤人刚刚倒下的地方,那里躺着一张塔罗卡片。
不可思议的是这张卡片看起来像是没有沾染上一点灰尘,它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似乎在预示着什么。飞羽真弯下腰将它捡起来,翻过来。
那是个骑在马背上的孩童,手持红旗、头戴羽毛,从灰色的围墙里一跃而出。他的背后是盛开的向日葵,和灿烂的、散发着金色光芒的太阳。
太阳正位。
飞羽真笑起来,将卡牌收进口袋。他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救护车。贤人的视线努力追逐着他的身影,于是他坐在贤人能够看到地方,朝对方投去安抚的眼神。
不会再有事了。他说。
尾声
贤人在医院里住了很久,但好在伤势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严重。飞羽真每天都在装修中的书店和医院两头跑,给贤人展示逐渐成型的幻想书店的模样。听说贤人出事,伦太郎也赶了过来,还带着同样担心的芽依。一时间病房热闹非凡,最终除了病人本人之外通通被护士扫地出屋。
贤人出院之后,他最常穿的那件风衣外套已经在废墟中面目全非。于是飞羽真自作主张地拉贤人去购物,买了很多飞羽真风格的衣服放在贤人家的衣柜了,结果被贤人完全穿出自己的感觉。两个人也第一时间结伴去找魔法努道谢,感谢她超常识的能力做出的突出贡献。
魔法努看着贤人手中那张崭新如初的太阳牌,笑着摆了摆手:还是由你们拿着吧。
飞羽真去找贤人的时候,正赶上贤人在办离职。先前住院的时候他闲着无事做尝试翻译了飞羽真的一篇短篇小说,经过飞羽真的同意后拿去外语刊物投稿,意外地被通过。于是贤人决定辞去图书馆的工作专职翻译小说,之后也是一路顺利。
神山奇幻书屋很快也装修好,贤人被邀请到书店,看着有些空荡的区域有些摸不着头脑。飞羽真就拿出准备好的材料和零件,邀请贤人和自己一起完成梦想中微缩模型的拼装。两个人从早忙到晚,挑灯夜战,累了就在沙发和吊床上休息。飞羽真开玩笑说贤人要不要干脆搬来和我一起住,贤人暂时拒绝了,也只是暂时。
他再也没有做过预知梦。
噩梦已经被终结,现实和未来正在逐步走来。
有天晚上贤人在书店从睡梦中醒来,看到摆在桌子上的那张来自魔法努的塔罗牌,想起了女孩对自己说过的寓意:
太阳正位代表着贵人相助、工作顺利和婚姻幸福,是一张充满了生命力和活力的好牌。
本文唯一指定mvp:魔法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