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点灰仔和大头,我认为日月同错应该日更三话(不是)
豌豆花,有关一些六十年前微不足道的琐事
豌豆花
到了二字打头的年代,三真门派的名声就好像老鼠。常言道过街三真人人喊打,所幸二零二五年三真没剩下几个传人,倒也没怎么起事端。归根到底三真的名声从百年前的无道极法魔君开始急转直下,魔君师兄黄二果救了后半辈子也没把名声救回来,临到离世前还在执着。有过路人忍不住说:若不是魔君三真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弥留之际的黄二果气得强撑着一口气抄起棍子打路人脑袋:什么魔君!那是我们三真的皓光师祖!
三真门派上下同心,与无道极法魔君同流合污、沆瀣一气,谁骂我们皓光师祖就踹谁裤裆。黄二果见状心满意足,路人捂着裤裆,大骂这个门派真乃疯子窝。
后人们也喜欢编排魔君的爱好,有说屠戮其他门派就是他的爱好;有说高皓光爱好吃小孩,一顿三个一天三顿;也有说高皓光好男风,云云。但没一个靠谱的。
这里面还有个最不靠谱的说法:那无道极法魔君、那高皓光,他喜欢种地。
这不扯淡吗。后人们哄笑。
行吧。海山了心想,海山了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这个最不靠谱说法的提供者飞走了。
皓光确实喜欢种地,最想种的是庄稼,做美梦不是打倒万业尸仙而是庄稼地亩产八万八,但他其实种不太好。海山了曾问他是否是越简单的东西越不好上手,皓光不想搭理他,翻着西洋书核对栽培方法。倒也不是完全不能活,但高皓光是心系天下的高皓光,那点粮食海大头都吃不饱、虎大绳都不当饭,他想种出能让天下人吃饱肚子的粮食。于是他在修习法宝法符法身之余修习法庄稼,致力于探索术法对植物生长的促进作用,而这些苗苗却总在创业未半时中道崩殂。
海山了路过蔫吧的水稻。
“夭寿嘞。”他用袖子掩住嘴,“要是杀植物也算杀生,你的年龄说不定已经是负数了。”
高皓光用石头砸他脑袋:别讲那些迷信的。
太气人了,是可忍海山了不可以忍!于是海山了也从地上抄石头,瞄准高皓光的灰脑壳就飞过去。高皓光躲闪之余又飞了个小石子过去、海山了直接用袖子挡回去。你来我往一来二去,海山了的小石子砸中了高皓光的眉头、高皓光的土块把海山了的衣服弄脏。海山了讨饶:不打了不打了,这是海山了新买的衣服!
高皓光哼一声,语气里有点满意和得意。无道极法魔君背着手重新走向生灵涂炭的水稻田,活像是归隐山林的高人。
高皓光也爱看书,但不爱看话本子小说(当然不是他不看的意思),倒喜欢一些西洋书。求法者们不太待见西洋人,不如说根本就没把常人放在心上,成熟的求法者借法宝飞行,速度比那劳什子火车快得多;搓个火苗照明也并非难事,琉璃瓶子里的发光铁丝看起来就显得莫名其妙。就像人类不在意蚂蚁搬的是蜜糖还是面皮,求法者不在乎包括西洋人在内的常人在造什么玩具。
但高皓光不觉得,钢铁巨兽轰轰烈烈地穿行在山河间,高皓光不觉得这比炼一个法宝简单。法宝不是人人擅长,但不通术法却掌握了技术的任何一个常人都能参与名为火车的巨兽的建设,发动机的轰鸣与浓烟又何尝不是一种常人的术法。早晚有一天常人能轻松飞上天,而不借助任何法宝法符自己飞天也不是每个求法者能轻松做到的。
世间不单单是求法者的世间,因果之战也为了一无所知的芸芸众生,而这众生也在以求法者察觉不到的速度成长着。
海山了冲高皓光一抱拳:海山了很欣赏小弟。
海山了倒没有像高皓光那样对常人的技术抱有如痴如醉的兴趣,但海山了慵懒,能坐常人的火车当然比自己飞去目的地轻松。自己动身真真累死个人。海山了心想。
海山了心想:皓光小弟能走到何等地步?
海山了不止拿嘴欣赏,也不止在心里想想。蓬莱书库收录天下四方各卷书册,海山了想起来在书库曾经看到过洋人的名字。
是进级论还是进阶论来着?海山了自言自语。
是不是《进化论》?!高皓光几乎是瞬移到他面前。
乖乖,皓光听见这话就好像虎大绳看见西蜀霸王。海山了想不起来,就说可能是吧!这下子可不得了,高皓光不肯放过他了,说什么都要借蓬莱的《进化论》译本观摩学习。海山了被他磨得没办法,又觉得不敲诈吃亏,于是提出以三次皓光神通助力为条件换一本《进化论》,又被皓光讨价还价到一次。
罢了罢了,谁让海山了欣赏皓光小弟呢。
于是海山了在回老家的时候潜入自家书库。父亲常说在他成为至尊之后才真正拥有这座书库,但海山了叛逆,海山了不干,海山了偷书。他摸着书架一本本看过去,记下别的几本洋人写的书目的名字,盘算着还能再敲诈皓光几笔。
《进化论》、《进化论》、《进化论》……
啊,在这里。
海山了伸手去取,却又另一双手相遇。海山了下意识地向后跳开,从袖子里取出法符,防备着——
“了儿。”
哦,是我那老爹。
海山了老老实实放下法符。儿不和爹计较,儿打不过爹,儿老实喊爹。海山了的老爹开口就是催婚,他嫌烦,又想离家出走。但想走也走不了,《进化论》还在架子上放着呢。好心帮皓光小弟却落了个这个下场。海山了唉声叹气,好人果然没有好报,海山了还是要做个坏蛋。
坏蛋把《进化论》递给高皓光,又说:“我方才看了看,蓬莱还有更多洋书。”
看着高皓光亮起来的眼睛,海山了心想海山了要做坏蛋,于是海山了说:
“但是海山了要加价。”
高皓光不止看,还实践。他照着什么孟姓老头的研究折腾豌豆,高豌豆矮豌豆,高矮豌豆结豆豆,豆豆种到地里发苗苗,苗苗又长高,高豌豆矮豌豆,高矮豌豆继续结豆豆,如此重复。海山了惊叹于这豌豆竟在皓光手里能活到结籽,还活了三代代,但皓光好像不太满意。他皱着眉头翻手里的书册,招手把海山了招来:大头,来帮我数数。
海山了左数右数,高豌豆统共二十一株,矮豌豆统共十九株,势均力敌。
但这不对,高皓光说,这书上说,第三代应是高茎豌豆多出矮茎豌豆两倍。
海山了不懂,高皓光就给他讲解,什么遗传因子、什么高矮胖瘦,海山了听了一会就头昏,感觉再听下去自己马上折寿。真真不妙,于是海山了找了个借口偷溜,跑去看食铁兽。西蜀霸王悠哉悠哉地啃着竹子,高皓光在他背后踱来踱去念念有词。海山了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之后两年皓光又种了一轮,高豌豆统共十五株,矮豌豆统共二十株,离预期结果错得更远。皓光疑惑得越发发愁,连带着斩法尸的动作都有些暴躁。海山了看着皓光明显不虞的面色,心想乖乖,这是要为豌豆走火入魔呀!
海山了是坏蛋,海山了只是睡不着觉,海山了只是溜达到了高皓光的豌豆苗苗前,没成想皓光竟发愁到失眠。海山了蹲在皓光旁边,皓光没看他,也没问他为什么不睡觉,只是状似自言自语地说:
“我想应该是样本太少所致,下次扩大种植试试看吧。”
“皓光小弟总有办法。”海山了托腮看他。
“科学实验就是在失败中不断前进的。”皓光说。
海山了又去看豌豆,伸手戳了戳豌豆杆子,被高皓光一手拍开。真真是多此一举,海山了心想,皓光怎么会为这种小事消沉呢,他可是要把天下人拧在一起的绳子。唉,唉,白瞎海山了一场好梦,海山了下次再也不做好人了。
于是海山了说:海山了想吃豌豆。
重新种植就得铲掉现在的豌豆植株,高皓光算了算,这三十五株豌豆够他们吃上几顿。遂点了点头,打算日后叫上虎大绳一起吃饭。
但高皓光的第三次豌豆种植大业仍是夭折,新的豌豆苗破土而出的时候,海山了与虎大绳打架,不小心波及了西蜀霸王的栏杆。食铁兽大摇大摆地出来遛弯,一掌踩在豌豆苗上、又一屁股坐塌一大片,放眼一整片豌豆田竟没有一株独苗存活。
那天海山了见识到了无道极法魔君之怒。
不过这些都是六十年前的事情了。
二零二五年的海山了是蓬莱至尊,蓬莱至尊怎会种地?但六十年前畅享的愿景倒是结结实实地实现了不少。常人种水稻可比求法者厉害,海山了再没听说过大片大片饥荒;求法者也上班、求法者也做社畜、求法者也加班,当然这跟海山了又有什么关系呢?海山了只是悠闲地打游戏。
游戏里的小小海山了在房子前面摆了盆花,小小的白色花朵,一盆里开了三朵。海山了看着有些眼熟,于是回忆了一下,求法者修法身记忆力绝佳,真让他从记忆里翻出来点东西。原来无道极法魔君不仅种地,偶尔也种些花花草草,竟然有几盆开得极好。
海山了问:“这花甚是好看,不知皓光小弟可否赠我一盆?”
高皓光当然是拒绝。
“小气。”海山了不满。
但海山了都说了海山了要做坏蛋,坏蛋偷花是很正常的。于是海山了悄悄拿盆死花顶替了长势最好的那盆,在皓光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三朵白色的小花挤在一起,海山了拨着白色的花瓣,心想放在哪里都一定会被皓光发现。
那就带回蓬莱好了。
思及此海山了终于又从记忆的角落里扒拉出来花盆的位置,他把游戏机暂且放下,站起身去找花。这花竟还在原地,可能因为蓬莱是长生地,六十载后这盆无名小花竟还活着,甚至越来越烈,如今已挤满了一盆子。海山了一朵朵数过去,左侧十五朵,右侧二十朵,统共三十五朵,恰好与进了他们肚子的豌豆苗一般数量。
哎呀哎呀,海山了果然比皓光小弟厉害。
六十年光阴弹指而过,不过区区六十年,海山了没变,高皓光也想必仍然年轻。但这世间天翻地覆,倒也值得把酒对坐,好好说道说道。
拨着他从未照顾过全凭自己努力的小小白色花瓣,海山了想着,等再见面了必须得好好炫耀一下,让皓光心悦诚服地喊一声海山了叼哉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