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发写点随笔
与其说是什么故事,不如说是一点个人感想
我是女主。
其实我最开始不是女主的,女主是我的两个姐姐。当年我那还在上小学的“母亲”对双胞胎姐妹有着别样执着,于是创造了她们。姐姐们的故事推进不到十章,毫无规划的作者已经没有什么好写的了,于是她在故事里加入了一个新的角色。那就是我,不为我的姐姐们所知的妹妹。
老实说,按照她的想象,我和我的姐姐们长得一点都不一样。
我的姐姐们是她用自己最喜欢的颜色为基底创造的,水蓝色的单马尾和水蓝色的双马尾,她在作业纸的背面用水彩笔涂抹。颜料洇在下一页作业纸上,她还得偷偷摸摸地撕掉、不叫人知道她没有专心写作业。而创造我的时候,短短的几周让她忽的领悟到水蓝与嫩粉是小女孩才喜欢的颜色,黑色才该是成熟女人优雅沉稳的表现,于是我便是黑色的齐腰长发。这也是为什么我成了女主,而姐姐们成了我亲密的后备力量。
当然,为了让我更像是姐姐们的妹妹,她用因为给姐姐们上色而快要没墨的水蓝色水彩笔为我涂上了眼睛。
这些我理应不该知道的,毕竟都发生在我诞生之前。
我的故事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定格,她编织了开头、构思好了结局,中间的过程却颠三倒四、丢三落四。小学生写不出什么鸿篇巨制,却固执地认为我的故事值得写满一百个方格日记本。这个目标太过遥远,于是她决定要用一生来书写我的故事。
小孩子嘴里的一生一点可信度都没有,不到两年她就升上初中,意识到自己以前故事的幼稚可笑,于是赶紧将还没写满的第一个本子扔进书柜深处,再用各色小说层层压住,活像是一个封印,把黑历史锁起来。
于是我就自顾自地在我的世界里快乐地生活着,从故事的开篇到故事的结局有着永远也走不过去的沟壑,我可以在这里生活到地老天荒。
但她却又想拐回头来,给故事的开头和结尾搭一座桥。
她扫开灰,翻开日记本的时候,我正在对我的二姐恶作剧。当年腹黑还是个新鲜词,也是个炙手可热的属性,她当然是给我也加上了这么个性格特质。我的第一次出场就是假装是十恶不赦的反派角色袭击我的姐姐们,在战斗途中又俏皮一笑后收手,说明自己的身份与姐姐们相认。很俗套的剧情,她却得意洋洋,觉得写出了一个任性而又强大的女孩。
她朝我打招呼:好久不见呀!
于是我也朝她打招呼:好久不见哦!
她对我说:我想重写你的故事。
可能是因为收拾书柜、扔掉了很多已经没有地方再存放的旧书给她带来的失落感吧,她再度拿起了被她扔在角落里十几年的我。她说现在她虽然还不是什么大家,文笔却一定比十几年前好上许多。就算写不出几十几百万字,也至少要用几千字为我补全故事。
因为你是我认认真真写的第一个女主嘛。她说。
好吧,我说,你要给我怎样的故事?
这个世界里其他角色也围了过来,有我的两个姐姐、有她为我捏出的恋人、也有从她的朋友的故事里借来的我的朋友们。我们围成一个圈坐好,抬头看着我们的作者,期待着她即将给予我们的新的故事。但我们的创造神却还是像她小时候一样愁眉苦脸、像她小时候将圆珠笔的笔帽按得咔吧咔吧响的那样将键盘敲得啪嗒啪嗒响。明明是她说想要为我补全故事,结果却还完全没有想法。当然,这也不怪她,十几年前的世界设定她连说出来都觉得羞耻,更何况续写呢。
想不出来要如何发展,她就问我:你想要怎样的故事?
好问题。
我托住下巴开始思索,一下子一下子绕着我的发尖。我说:那就先从理清楚故事逻辑开始吧。
为什么最后我要毁灭世界?我问。
是的,在她构思的故事结局里,世界是由我亲手毁灭的。
她创造了一个在人类中掺杂着例如精灵、猫妖这样幻想种的世界。以现实为基础,因为她还不具备能力捏出一个完全架空的世界;有魔法与异生物,因为这样她就可以尽情施展她的魔法。
在这个故事的开头,是无数小女孩公主梦里那样被迫害的公主剧情:我们的精灵母亲与人类相恋,先后生下了我的两个姐姐和我。但这段恋情是不被允许的,我在逃避追杀的路上因为被认为夭折而不得已被舍弃,姐姐们则在母亲的牺牲下活了下来。若干年后,她们开始上学,解决了几个无关痛痒的事件之后,我出现在了她们面前。
但这个故事的结局是这样的:
世界快要毁灭,没有人可以阻止、也没有办法避免。精灵族的预言家宣告了这个悲惨的命运,而我避开所有人,逆着人流走向了抵御世界毁灭的屏障。我抚上透明的防护罩,不为拯救而来,而是加速了毁灭。
现在我问:我为什么这么做?
倒不是我不想这么做,喜怒无常和随心所欲本身就是我人设的一部分,我只是好奇是什么让我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她听完我的问题,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
因为这样会很独特。
她预先设计了这么一个无解的局面,想要体现那种“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气概,又不想像常规故事那样由我去逆转这个死局。于是十几年前的她绞尽脑汁,终于一拍她那曲折的小脑袋瓜,想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处理方法:
为了不坐以待毙,我决定主动拥抱毁灭。
哎呀,现在一想确实太离谱了,你哪有资格替这个世界上还在挣扎的人做决定呢!她懊恼地说,我得把这个结局改掉才行。
可是这样才让我是我啊。我说。
正是这个会被人骂三观不正的结局才让我从千篇一律的故事背景里脱颖而出,真正变成了她自己的构思。这个现在成了她讨厌的、反感的、看都不想看一眼的天雷结局,却是当年的她绞尽脑汁才想出来的,与其他那些雷同的少女幻想故事区别开的,绝对不会再撞车的、她独一无二的故事。
好吧,那就不动这个结局。她妥协了,毕竟这本事就是她打算为我续写的故事。
那还有什么要修改的设定呢?
我环顾四周,看向我身边的朋友们。他们之中有许多设定重复的角色,我的二姐是活泼的小女孩性格、而她从朋友的故事里借来给我的干妹妹也是如此,她们甚至说话都会带上波浪线以示可爱。
她说:这个一定要改,现在还让我在人物对话里加波浪线我会尴尬死的。
可是我的二姐和干妹妹就是这样的人啊。
我的大姐,冷若冰霜;我的二姐,活泼如火;我的性格设定则宛如黑夜里点缀的几颗星星,神秘又俏皮。这些设定被归拢到一起,取了个玛丽苏的名字,让她尴尬到恨不得完全遗忘,但却是我们最本质的样子。
可是不改设定的话,我根本写不下去啊。也太……草率而且幼稚了点。
她无奈地说。
那就不要再补全了吧。我说。
她瞪大了眼,仿佛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哪个故事的主角不想要一个完整的属于自己的故事?故事起承转合,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由不同的角色演绎。我们随着情节的发展喜怒哀乐,唯有有故事内核的支撑我们才是一个完整的角色,而非一张打了几个标签的单薄纸片。
而我却说:那就不要再补全了吧。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可是为了不坐以待毙而主动毁灭世界的脑回路曲折离谱的货色,比起那些苍白无力的古灵精怪或是温柔或是腹黑的标签,这个设定才是支撑起我整个角色的核心。同时,也注定了我不可能是一个好的故事。
但我不在乎。
我本来就是任性而又离经叛道的角色嘛。
她注视着坦然的我,语气有些委屈和遗憾:可是,我也想能够向别人介绍你。
我笑起来。
这有什么的!我说,你不正在向别人介绍我吗?
我们的相遇本就是故事的补全,我们的对话即是你对我的描述,我们的碰撞则是你对我的重写。你选择将我锁进柜子里而非丢进垃圾桶里的那时,我早已知晓:即使你对我的存在感到羞耻,你也认可我是你所构思的、属于你的故事。
要说我的后续嘛。
其实你早已将我融入了你所有的故事,你之后的每一个角色身上都或多或少有我的影子。他们是我的后代,是你对我的一次又一次提炼与升华,是我的化身,更是我的延续。
至于我本身?
就让我待在这个过分幼稚而又不合逻辑的、尚且稚嫩的世界吧。我不需要修正,也不需要补全,让我原原本本地留在这里吧。毕竟,我是儿时的你躺在床上闭上双眼,小心翼翼地编织的第一个梦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