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创死所有人(扭曲的笑容)是和我爹 @桃小黑 的联文!
是sol×女鬼和la×re前提下的sol和la死亡设定的女鬼和re同居(设定就开始扭了!)
所以角色死亡预警!很多很多角色死亡预警!
ooc!ooc!ooc!(非常重要)
除了我和我爹写爽了之外没有任何人爽!x
念故乡
1
空近死后的第二天,音上拉奇来到了我家。他没带什么行李,除了几件拉奇的衣物之外只有一条空近的围巾,简简单单就在我刚租的房子中安顿了下来。然后他穿着拉奇的衣服,用着拉奇的声音向我说:礼二郎,我想找到空近的死因,你来帮我吧。
我没有拒绝。
2
一开始便是我主动邀请他和我同居的,再向前追溯一切的原因,则是六天前拉奇的消失。当时的我无法接受眼前这个“拉奇”,他不再允许我肆无忌惮粘着他撒娇,不再像从前那样对我露出有点无奈的笑容,他只是不带感情地对我宣告:礼二郎,园田拉奇已经死了。
我已经忘记那一瞬间的心情了,或者说那时的我大脑一片空白。我想冲上去问他怎么回事,拉奇呢,你又是什么,或许我已经这么做了,因为空近挡在了我面前。空近,对了,空近,为什么他看起来什么都知道,他早就知道另一个拉奇的存在吗,是他让拉奇消失的吗——也许是带着这样想法的我将矛头转向了空近,丝毫没有控制力道地抓住他的肩膀想要逼问他——却被一个耳光阻止了下来。
像小时候父亲打拉奇那样的耳光,但是来自“拉奇”,然后落在我的脸上。
园田拉奇永远包容音上礼二郎,永远爱着音上礼二郎,园田拉奇不可能会打音上礼二郎。
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很可笑。而音上拉奇看着那样的我,怜悯地、或者嘲弄地、重复了一遍:礼二郎,园田拉奇已经死了。
……拉奇,再给我弹一次《念故乡》吧。我向他这样请求的时候是怎样的心情呢?音上拉奇没有拒绝我,走向了钢琴。空近也没有阻止他,只是退到一边沉默地旁观这场闹剧。伴随着琴声,幻想在我的眼前出现——该怎么形容这样的幻想呢,无比美丽,只要见过一次就完全能够理解为何当年的爸爸对此念念不忘,与拉奇的再现正相反,是达到了极致的幻想,不可能存在于现实之中的美丽之物。
自然不再是那条夕阳下的回家路了。
当天我便让可可蕾帮在日本我租了能够长住的出租屋,收拾好大包小包的行李离开了音上家,加入了米明轰轰烈烈的离家出走行列。还没等我正式开始新的生活,范塔给我和米明发来了消息:空近死了。
3
空近死在自己房间里的钢琴凳上,死因是服用了过量安眠药。我和米明赶回去时他的遗体已经在医院停尸间了。听范塔说第一发现人是最近回到音上家的音上拉奇,推开空近的门后发现他睡倒在钢琴凳上,已经没了呼吸,手边是安眠药的空盒,没留遗书。说实话,怎么看都是自杀的,那家伙。范塔皱着眉头说到。最终音上家以无可奉告糊弄了蜂拥而至的媒体,并迅速地举办了葬礼。葬礼上司仪缓慢念着悼词,所有人沉痛而肃穆,一边的米明开始呜呜咽咽地落泪,而我忍不住看向音上拉奇。对我来说,空近是一位温柔而值得依赖的兄弟,哪怕最后的日子里我们的相处并不能算和睦,过去与空近的种种依然不断在我脑内涌现,连带眼眶中的泪水一起。那么对于音上拉奇呢,对他来说这位相处时间不能说长的兄弟的死亡意味着什么?
我看向他,他看向空近的遗体,眉头紧锁,和我一样泪水不停滑落,眼中是与我离开那天完全不同的不解与悲切。为什么?像爸爸打拉奇一样伸手打我的音上拉奇也会为空近的离世感到悲伤吗?隐约间我又想起了拉奇,不,不如说是我的心在尖叫,那是拉奇,原来的拉奇,真切地爱着手足们的园田拉奇——真的是他吗?或者说他还存在着吗?没有完全消失吗?哪怕眼前的依然是音上拉奇,但也许他依然存在和拉奇相同的部分?对了,就像是4on4时偏向了音上拉奇的拉奇,也许有一天拉奇的身体还会再偏向拉奇?
也许……也许拉奇还能回来吗?
我无法抑制住这样的想法。
葬礼之后我叫住了音上拉奇,提出了同居的请求。
理由呢?他问。
我想保护拉奇的身体,也许有一天他还能回来。我如实回答。
他没有回答,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说这种话几乎和要他重新死去无异,他生气也是应该的。如果是以前的我、如果是以前的拉奇,我曾经说出过让拉奇生气的话,我一定不想再说出让拉奇生气的话了。
但音上拉奇不是以前的拉奇。
我接着说:
而且……
而且?
我总觉得,拉奇还存在于“你”之中,我想唤回拉奇。
他依旧没有回答,转身离开。
然后在我回到日本的第二天来到了我的租房中,提出了他的条件。
那一瞬间我突然有种感觉:空近的死因,与音上拉奇密切相关。
4
坦白说,虽然答应了要帮拉奇——音上拉奇找出空近的死因,我其实并没有什么头绪。说到底空近为什么会自杀?明明消失不见的是我的拉奇,回来的是音上拉奇,明明前几天在他和音上拉奇面前哭喊着把拉奇还回来的是我,为什么在音上拉奇回来后他却要自杀呢?我想不明白,音上拉奇也想不明白。
但无论如何答应了他的事情我会做到。
况且,如果是拉奇的话,一定不会放任空近就这么死去吧。
和音上拉奇同居的第二天,我们一起回了一趟家。爸爸他们正在为空近的事忙得团团转,音上家在短时间内去世了两人,舆论高涨到爸爸他们头疼。我和音上拉奇都不在意这个,我也不想再面对抛弃了拉奇却接受了音上拉奇的爸爸,现在这样正合我意。我们一起打开了空近的房间——音上拉奇打开的,他有空近房间的钥匙。我没去在意他为什么有钥匙这一点,他和空近的关系看起来就像拉奇和我的关系一样好。
空近的房间与音上拉奇发现他时没有任何变化。以前我还在家里时曾经进过他的房间一次,就如同他的幻想一样,空近的房间看起来很空。倒不是说家具之类的比我们的房间里的要少,只是摆放和装潢都给人空空茫茫的感觉。房间的正中摆放着我们七胞胎都爱着的钢琴,空近就在这里死去,如他小时候在钢琴脚下睡去那样。
只是这一次他不会再睁开眼睛。
音上拉奇走近空近最后沉眠的钢琴凳,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微微蹙着眉,表情算不上好。拉奇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即使皱眉也是在为我、为米明、为妈妈、或者为别的手足担忧,绝对不会是这样像在为什么事不满的样子——
不满?
拉奇,在空近……离开之前,他有和你说过什么吗?我问他。
没有,音上拉奇没有看我,他只是伸手去触碰琴键,但没有奏响它们,给你弹完《念故乡》,这是我们最后的交流。
那……
不过,在我回来之前,“那个拉奇”和空近有过交流。
拉奇?!
察觉到我惊讶的表情,音上拉奇慢慢露出一个有些怜悯的笑。我不太喜欢他用拉奇的脸做出这些不像拉奇的表情,但他说的话让我在意。音上拉奇的手指从琴键上虚抚过去,接着说:
“那个拉奇”拜托空近再弹一次《钟》。
音上拉奇说,拉奇告诉空近,现在的他再一次对自己深信不疑,因此,空近帮他搭建了与天才拉奇见面的桥梁。他并没有说得太详细,只说身体在那一次之后选择了他。但这些话足以让我再次崩溃,我不得不再次想起拉奇已经不在我面前、现在在我面前的是被称为“天才拉奇”的存在。
那时候你对拉奇做了什么?!
我的心扑通扑通地加速,顾不上空近的死因,只想知道为什么拉奇在那之后消失不见了。音上拉奇不耐地试图拍开我的手,但他没能成功。我看着他的脸眼泪就没有办法控制,我拽着他的衣服,质问他:
为什么拉奇的身体……拉奇的身体选择了你?!?!
是啊,为什么呢?
挣脱不了我,音上拉奇也仍然用嘲弄的表情看我:为什么身体一开始选择了“庸才拉奇”呢?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拉奇很温柔……!
我哭得已经有些呼吸不畅,说话也断断续续的,我试图反驳音上拉奇话语中的嘲弄,我想证明拉奇比他更有被身体选择的价值。但音上拉奇只是看着我、像他用《念故乡》告诉我拉奇已经不在这里时那样看着我:
温柔?虚伪的、浅薄的、轻浮的温柔吗?
不准你这么说拉奇……!
你真的了解“庸才拉奇”吗?
如果我再冷静一点,也许就能在当时就发现音上拉奇当时并不只是在嘲弄我,也许就能发现音上拉奇在暗示我些什么。但当时的我只是拽紧了他的衣领,我踮着脚、音上拉奇也被我拉得弯腰,我对着拉奇的脸痛哭。
最终我们还是一起离开了音上家。坐飞机回国的时候,音上拉奇手里捏着空近的围巾,看向窗外的云,仿佛那是空近的幻想、在那里能看到我们心中最深信不疑的存在。
我看向倒映在窗玻璃上的拉奇的脸,我想他一定还在那里。
5
我又开始失眠了。
决定离家出走的时候我是打算一个人住的,但可可蕾贴心地为我准备了琴房。音上拉奇不愿意和我睡在一张床上,他就在琴房里安置了一张单人床。很奇怪,明明和拉奇重逢之后我失眠的症状改善了许多,即使和他短暂分离我也能靠着玩偶和对他的思念入睡,现在哪怕“拉奇”和我住在同一间屋子里、我们之间仅仅隔着一张薄薄的墙体,我也只是坐在床上,流着眼泪抱住膝盖,靠在墙壁上试图感受拉奇的存在。
……拉奇。
从墙壁的另一侧传来隐隐约约的琴声,那声音太微弱了,让我想起拉奇的弱音。我猛然从床上跳下去,连鞋子也顾不上穿,急急忙忙地冲开房门,又去转动琴房的把手。我着急的时候控制不好力道,险些把门锁弄坏,但我无心思考这些,满脑子只想着找出微弱琴音的弹奏者。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琴音响亮了起来,音上拉奇抬着手,因为被打断了弹奏而有些不悦地看向我。我颤抖着朝他走过去,问他:拉奇呢?!拉奇刚刚是不是回来了?!
音上拉奇蹙着眉:礼二郎,你做梦了吗?
我……我才没有睡着!
音上拉奇只是莫名地看着我,他的手指重新落回琴键上,顺着刚刚的曲调往下弹奏了几个小节。那仍然是充满了音上拉奇瑰丽幻想的、强力的演奏。我看向他流畅移动的指尖,终于反应过来刚刚的极弱音不过是墙体隔音造成的错觉。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我靠在门板上,说不出话来。
深夜的即兴演奏结束,音上拉奇没有再说些什么,他只是从钢琴前起身,对我说他准备睡了。即使回去我也还是睡不着觉,于是我像以前那样跑到拉奇的床上,从背后紧紧抱住他,问:
拉奇,可以一起睡吗?
拉奇是不会拒绝我的,但音上拉奇会。他试图把我从他身上扒下去,但我把脸埋在他的后背不肯撒手。挣扎无果后,音上拉奇就像拉奇那样接受了我和他睡在一张床上,这让我能够继续相信拉奇仍然在他身体中的某处影响着他的行动。音上拉奇伸手关了灯,我在他背后闷闷地说:晚安,拉奇。
和拉奇不同,音上拉奇的体温有些偏低。我不太明白,明明是同一具身体,会因为被选中的“拉奇”不同而影响拉奇的温度吗?我紧紧抱着拉奇的身体,试图让拉奇暖和起来,回到我熟悉的、温暖而又让人安心的温度。但是夜里下起来雨,气温骤降,拉奇没有暖和起来,我却一点点开始觉得冷,逐渐被音上拉奇的体温同化了一样。
非常非常罕见的、即使和拉奇同床共枕,我也没有睡着。
6
音上拉奇只在乎和空近相关的事,现在空近不在了,他就只在乎空近的死因。我们一起找了冬、米明、范塔,甚至在去找西托卡时一起找了爸爸,都没有什么进展。冬的表情一如既往严肃得吓人,眼睛里也有沉痛,但很快他就被接下来的比赛分散了注意力;米明提起空近就哇哇大哭起来,她抽抽搭搭地问我为什么大家都不见了呀,我回答不出来;范塔看着我和音上拉奇一起行动,他踌躇了一会儿,最终用后背挡住音上拉奇,悄悄问我要不要紧,我只能告诉他这是我向音上拉奇提出的;西托卡意料之中地无论是对空近还是对音上拉奇都没有什么兴趣,他从小就只缠着爸爸;爸爸……爸爸的表情很复杂,但我们仍然没有得到任何线索。
即使是米明和范塔也没有再进一步调查空近的死因,事实上如果不是音上拉奇的条件,我可能也只会在乎拉奇到底在哪这件事。果然我们七人中只有温柔的拉奇会如此挂念其他手足。
温柔的、温柔的拉奇。
调查不出空近的死因,我其实更想去拉奇的学校,问一问拉奇的朋友,比如说那个关心拉奇的古须亚子、那个有点吓人的山中梅洛利、或者是那个不知道为什么和拉奇关系很好的日野运,也许他们会知道如何唤回拉奇。在这件事上我和音上拉奇产生了分歧,毕竟无论是拉奇的同学还是拉奇的朋友,都和空近只能算点头之交。我提出日野运在模仿我们七人的幻想,也许会对调查空近的死因有帮助,音上拉奇也因为他不自量力地挑战空近的幻想失败而认为他根本不可能了解空近。最终我们各退一步,选择了去看望妈妈。
确切的说,是去给妈妈扫墓。
妈妈是在拉奇消失之前离世的,在那之前,拉奇成功做到了让我们所有人重新集合在一起,为妈妈演奏那首《小星星变奏曲》。妈妈像我们小时候那样坐在我们身后的桌子旁,微笑着看向我们。米明回过头,问:妈妈,怎么啦?
妈妈说:谢谢你们,我爱你们。
那之后,妈妈就安祥地离开了。
再之后,拉奇消失了。
最后,空近自杀了。
明明不久之前拉奇还因为实现了妈妈的心愿而开心地笑起来,现在却变成了这样的局面。我在妈妈的墓碑前又哭了出来,音上拉奇把我们带来花放在墓碑前,低着头看向妈妈留在照片上的笑容。入冬后越来越冷,他戴上了空近留下的那条围巾,低头的动作让他半张脸埋在围巾里。他看上去并不是对妈妈毫无波澜的样子,我问他,他只说,与“庸才拉奇”不同,他是妈妈所孕育出来的。
空近也很喜欢妈妈吧……之前和他说了妈妈的事,他立刻就来看妈妈了……
我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说,空近也一定很担心妈妈、会为妈妈的死难过吧……
空近他很期待死亡。所以,他不会觉得妈妈的死有什么值得难过的。
……咦?
他对“庸才拉奇”这么说过,当然,我也能够听到。他对未知最感兴趣,所以,对“庸才拉奇”之中的我也相当感兴趣。
可是、可是直接对拉奇说妈妈的死、不难过什么的……对拉奇来说也太过分了!
我站了起来。拉奇那么喜欢妈妈,空近却这么说……音上拉奇明明也感谢妈妈孕育了他,却对空近的话还一副理解的样子……
眼泪更加止不住了,我开始哭得有些呼吸不畅。迷蒙间我好像看到音上拉奇的表情也有些悲哀,但他看向妈妈的照片,转移了话题:
事实上,妈妈也很为“庸才拉奇”担心。
……因为、因为拉奇经常因为我们很操心吧……
不止哦。音上拉奇又把那种视线投向我,一种我不太喜欢的、好像为一件他知道而我不知道的有关拉奇的事而怜悯我一样的视线,他说:
虽然“庸才拉奇”当时睡着了,但我还醒着。妈妈她摸着“我”的头发,语气很悲伤,她轻轻地问睡着了的“庸才拉奇”:一直为了我、为了其他孩子演奏,等我们的心愿都实现了之后,你准备怎么做呢?
什么、意思?拉奇……准备怎么做……?
我听不明白,这不是我想过的问题。
除了温柔之外,你还了解他什么呢?
但音上拉奇这一次的嘲讽似乎不止是针对我,他的声音好像叹息。
除了温柔之外,我还了解他什么呢?
7
拉奇,很温柔。
拉奇,会为我演奏《念故乡》,会为米明演奏《欢乐岛》。拉奇最喜欢的一定是《小星星变奏曲》,我经常听到拉奇弹这首……拉奇为什么喜欢《小星星变奏曲》?是拉奇喜欢,还是妈妈喜欢听?
拉奇……有为自己实现过什么愿望吗?
我下意识地想要反驳自己,因为拉奇自始至终都在努力让我们七人重聚,但那似乎不是拉奇的愿望、那是妈妈的愿望。那是妈妈对于只带走了拉奇的歉意、对于抛下了另外六个孩子的愧疚,我们七人的钢琴合奏是儿时时光的重现,是拉奇想要带给妈妈的宽慰。不过这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这是音上拉奇说的。音上拉奇剖析拉奇的时候有些吓人,就像空近有时候给我的感觉,那种明明没有很激烈的语气,却让我打心里不安的感觉。
拉奇……
我之前在妈妈那边哭得有些缺氧,虽然现在已经平静了一些但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的。为了唤回拉奇我想先更多地了解拉奇,于是我对音上拉奇说我要去日野运那里找一些空近的资料。当然,我还有想从拉奇的朋友那里多了解拉奇的想法。音上拉奇对日野运仍是嗤之以鼻,他并不打算和我一起去。
只是我联系日野运的时候,他被山中梅洛利拉去了国外。他在Line上向我道歉,给了我备用钥匙的位置,告诉我可以随意翻阅他收集的资料。于是,在和音上拉奇同居的一个星期后,我第一次离开音上拉奇,独自去寻找拉奇消失的真相。
日野运家并不比音上家小多少,还在山里……主人不在家,整栋宅子就显得空空荡荡的。之前来这里的时候,因为拉奇也在,我没有太多别的想法,现在却觉得空旷得有些可怕,踩在落叶堆上的咔吧声都似乎在回音。我觉得很恐怖,没有拉奇我就胆小过了头。
我按照日野运的指示去找他有关拉奇的笔记。日野运的笔记带着他独特的跳脱,我看见他在纸张边缘写“完全为了他人?”这种和音上拉奇跟我说的话类似的句子。我想起日野运还说过他保存了我们七人的演奏录像带,于是决定把有关拉奇的录像全部找出来。这个时候我已经耽误了很久,天色已经开始转暗。
为了快点回到拉奇身边,我加快了速度。
可是,现实却不遂我的愿望。
为了更好地搬运成山的录像带我把手机放在了外面的资料堆上,但当我搬着录像转身的时候,山风突然大作。我听到呜呜的如同哭叫声一般的风声、听到窣窣如同抽噎一般的树叶摩挲声、最终是重重撞击的“咚!”声。录像带所在的杂货间在一瞬间陷入彻底的黑暗,静悄悄的周围无声地宣告着大门的紧闭。一些不好的回忆涌上心头,我把录像带放在脚边,摸索着向门口跑去,转动门把手却怎么也打不开这扇门。
不会吧……
我用上了我全部的力气,杂物室的门还是坚不可摧;我下意识地想要呼喊拉奇,但拉奇不在这里,甚至屋主也不在这里。手机也被我遗落在外面。
我又一次、又一次被独自关了起来。
我靠着门慢慢坐下去,抱着膝盖,静静地等待音上拉奇或者可可蕾发现我不见踪影。
拉奇会来吗?我问自己。
之前……之前也是这样,我以为谁也不会来的时候,拉奇打开了门,他对我说:礼二郎,你没事真是太好了。这一次拉奇会来吗?
拉奇、拉奇。
我把脸埋进膝盖间,又一次哭了起来。拉奇消失之后我哭了多少次?我已经数不清了。拉奇,拉奇,温柔的拉奇。
除了温柔之外,你还了解他什么?
音上拉奇的话又在我的脑海里回响起来。是因为我不明白,所以拉奇消失了吗?但是现在,我要去哪里问拉奇才合适?等我们的心愿都实现了之后,拉奇准备怎么做?
等我们的心愿都实现了之后,拉奇会实现自己的心愿吗?
拉奇自己的心愿……
拉奇“自己”的心愿。
啊……!
有个可怕的猜测突然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捂住自己的嘴,但我的心跳声还是在黑暗中逐渐震耳欲聋。拉奇,你快出现呀,告诉我你还在这里……拉奇,就像那时候一样,你能不能再一次、再一次像星星一样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拯救我呢?
我抱紧自己,小口小口地呼吸,呜咽声再也压抑不住。
一直到天亮,拉奇都没有出现。
说起来甚至有些好笑,天亮之后、阳光从杂物室的窗户里照进来,我终于发现我推不开门的原因只是因为有被风带倒的杂物顶住了门打开的轨迹。把它挪开之后,杂物室的门顺利地打开了。但我的心情没有一丝一毫的明媚,我失魂落魄地回到我和音上拉奇的家中,对他说:
我昨晚……不小心被关进杂物室里了。
音上拉奇只是看着手中的围巾:嗯,下次小心点。
……是你的愿望吗?我问他。音上拉奇抬头不明所以地看了我一眼,于是我又问:
拉奇,也实现了你的愿望吗?
音上拉奇顿了顿,笑了起来,他的眼中有着我们弹琴时那样算得上疯狂的钢琴的幻想,他说:
礼二郎,你发现了啊。
在空近的《钟》中,庸才拉奇与天才拉奇再次见面了。
庸才拉奇说:妈妈的愿望……我也实现了。
庸才拉奇说:我也想让你开心起来。
庸才拉奇说:我也想实现你的愿望。
8
我好像,并不如我想的那样了解拉奇。
我一直都认为,拉奇很爱我、很爱我们这些手足、也很爱妈妈和朋友们,所以拉奇一定不可能是自己让出身体的,一定是音上拉奇做了什么、一定是身体不知道为什么选择了音上拉奇,所以拉奇一定一定还在身体中的某处。
所以,音上拉奇一定会有拉奇的影子。
但是,音上拉奇的《念故乡》不是夕阳下的回家路;但是,音上拉奇的体温不是拉奇的温度;但是,音上拉奇不会在我不小心被关起来的时候出现在我面前。
音上拉奇不是拉奇。
拉奇……拉奇不是不爱我。但是,对于拉奇来说,实现他人的心愿似乎更重要?温柔,或者说,为了他人,才是构成被称为“园田拉奇”的最基本的逻辑?是这样吗?其实是这样的吗?
所以,拉奇实现了音上拉奇的愿望。
所以,拉奇放弃了身体。
所以,拉奇消失了。
是这样吗?是这样吗?
我好像和音上拉奇吵了一架,但我想不起来我和他说了什么、他对我说了什么,我只记得他用拉奇的脸和拉奇不会有的怜悯的眼神看我。我跑出了家门,只依稀记得,音上拉奇问我:
礼二郎,你会怎么选择?
9
我漫无目的地走着。我在想拉奇,小时候的拉奇、重新出现在我面前的拉奇、为我演奏《念故乡》的拉奇、会无奈地任由我抱住的拉奇、温柔的拉奇。
温柔的拉奇。
会为所有人实现愿望的拉奇。
甚至实现了音上拉奇愿望的拉奇。
我跑了起来,意识到的时候,我跑到了天台上。天边的云安稳地流动着……云,对了,对了,空近的幻想。幸好这次我还拿着手机,之前和范塔他们的4on4网络上应该还有视频……找到了。
我颤抖着把进度条拉到空近出场的时候。云雾随着第一个音符的弹出而升腾起来,我瞪大眼睛,去寻找那之中我最深信不疑的存在。拉奇,我最深信不疑的毫无疑问是拉奇,我看到了他,我向他跑去。
我愣在原地。
那是拉奇,那当然是拉奇。
但拉奇躺在四四方方的棺材之中,他安静地闭着双眼,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他的手中握着一束洁白的捧花。那是拉奇的葬礼。
视频中的空近已经结束了演奏,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其实我也已经明白了。
音上拉奇没有撒谎。
拉奇已经死了。
我好像听见音上拉奇问我:礼二郎,你找到空近的死因了吗?
空近,空近……我不明白。我的心里已经完全被拉奇占据了,拉奇是为了实现音上拉奇的心愿自愿消失的。我想见拉奇,但是拉奇已经不在了,如果拉奇不在这里,那我能不能去死后的世界找拉奇呢?
如果这里没有拉奇,我能不能去追随拉奇呢?
啊。
空近也是这样吗?因为在这里找不到更多想要的东西了,所以、就去了有可能找到的地方寻找。
我好像有点理解空近了,虽然还是不知道具体的原因。
我站起来,从栏杆上往下看。我好像看到了拉奇,他站在人流中,抬头看着我。我想去找他,但这里好像没有通向楼下的路,我开始焦急地寻找通路。突然、我听到有熟悉的曲调从我的口袋里传来。之前我曾经缠着拉奇再给我弹《念故乡》,并且把它录了下来,设置成了拉奇的来电提醒。于是我明白,是拉奇在找我。拉奇没有自己的幻想,但拉奇的《念故乡》里包含着拉奇为我编织的梦,随着音符一个个深入,我的脚下出现了一条洒满了夕阳的回家路,拉奇就在我前方不远处。
于是我喊:
拉奇!等等我!
我朝他跑了过去。
10
当我发现空近死了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比起悲哀,其实更多是不满。
明明你期盼了我的出现那么那么多年,为什么在我好不容易被身体选中的此刻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难道说比起活着的我你更喜欢死了的我吗?
我用《念故乡》宣告了“庸才拉奇”的死和我自己的新生之时,我用《念故乡》再一次展现出我的幻想的时候,空近看起来就很奇怪。他没有我想象中的激动或是快乐,他只是安安静静地注视着我的幻想,突然舒展开表情:原来……是这样啊。
所以,当我发现空近自杀的时候,其实并不算完全的意外。
我一直大概知道他为什么自杀。
我曾是他所向往的、最有趣的“未知”。我是不为人知的、真正的第七位“音上”,我是仅有爸爸一人听过的幻想,我是全然神秘、只被他探听到的未知。现在,谜底揭晓了,幻想呈现了,未知的面纱被揭下。
当然,这并不代表我的幻想对空近来说不有趣。
他只是去追寻更有趣的未知了,那对他来说最大最有趣的未知——死亡。
我并不想承认这个猜测。比起我和我的幻想,还是死亡对你来说的吸引力更大吗?我和我的幻想输给了虚无缥缈的死亡吗?我为失去了那双温柔的耳朵而悲哀、而落泪,却也为他选择了死亡而焦躁愤怒。
这时候,礼二郎对我说,他想唤回拉奇。
啊,“庸才拉奇”啊……他确确实实已经不在了。
第一反应当然是拒绝,我并不在乎礼二郎、也不在乎园田拉奇,尽管庸才拉奇在我们最后的交流之中有提起过礼二郎,但代表着自私的我并不想继承代表着无私的他。但在脱口而出拒绝的话之前,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对于空近来说,追求之物(有趣的未知)已经不存在于现世;对于礼二郎来说,追求之物(庸才拉奇)已经归于死亡。
如果空近真的是因为我不如死亡的未知有趣而选择了死亡,那么礼二郎是否会因为庸才拉奇彻底消亡而选择死亡?
当然,我是不希望礼二郎死的。
不是因为庸才拉奇经常挂在嘴边的手足之情,仅仅是因为,我并不想承认,对温柔的他来说,我不如死亡有趣。
于是,我以要礼二郎帮我找出空近的死因为借口,答应了礼二郎的同居请求。
现在,谜底揭晓了。我果然……果然如我想的那样了解空近。于是所有的不满都变成了不解:死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真的有趣到让你放弃我?
如果庸才拉奇真的还活着就好了、如果礼二郎能够真的唤回庸才拉奇就好了,那样的话我能藉由再次被庸才拉奇杀死而明白死亡对于那个我所喜欢的孩子的吸引力吗?
这个念头浮现出来的下一秒就被我自己否认。我好不容易才再次与我心爱的幻想见面,我是只为了自己的“音上拉奇”,我不可能为了空近放弃我自己的幻想。
于是,我只是看着面前倒在血泊中的礼二郎,拨通了爸爸的电话:
礼二郎跳楼了,你找人处理一下吧。
在离开之前,我再度看了一眼同样选择了死亡的礼二郎,他的手中紧紧握住前不久直到我挂断前都还在播放《念故乡》的手机。这个始于《念故乡》,又最终终于《念故乡》的悲剧,在此刻终于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