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条世界线分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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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ucky狂想
Side 古须亚子
四分谷音乐高校有时候也会有一些校园传说，比如说多出一级的楼梯、传来抽泣声的厕所隔间、会动的模型、钢琴室的幽灵之类的……我往往不在意这些。虽然也不至于完全没有听说过，但我并没有把这些传说放在心上过。要去上课就没有心思数楼梯、弹琴的时候就不会注意身边是否有幽灵……音高的大家明明都应该是这样吧？
因为恐惧而不去钢琴房……怎么想都不对嘛。
这么想着的我一步步走上台阶。
时间是深夜，走廊里的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教学楼里漆黑一片，偶尔随着窗外的闪电亮起一瞬。窗户在风中呼啦作响，一副风雨欲来的模样。我向黑暗的角落里看了一眼，扶着扶手继续拾级而上。就算对校园怪谈不怎么留意，在这个时间停留在校舍也并非我的本意。
只能怪我自己不小心把做好了音乐分析的笔记忘在了琴房，而明天就是周末，这样。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琴声。
并没有被吓到，音高努力的学生非常多，深夜也还在练习的住校生比比皆是。问题在于，我听到的琴声太微弱了。大概连小学生都比这样的琴声要有力吧。我站在原地听了一会儿，辨认出对方在弹《小星星变奏曲》。
……是怎么考上这里的啊，这种琴音……
如果是我的话……
我一边用手指模拟着弹琴的动作，思考着如果是我的话会怎样处理这个段落，一边向白天落下笔记的琴房走去。越接近、琴声也越清晰，距离的缩短让那个人的琴声显得稍微有力了一些，但果然还是弱得不行。脚步在琴声传来的琴房前停下，啊、
恰好就是我落下笔记的那一间。
琴房里的琴声暂停，里面传来翻页的声音。我在这个间隙里推开了大门。
于是，我遇见了他。
他穿着音高男生的校服，坐在钢琴前，扁起袖子，双手悬在空中，眼睛微微瞪大，好像被突然出现的我吓了一跳。似乎是完全没想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推门而入一样，他不自觉地眼睛跟着我动，看着我查看过桌子、柜子、抽屉，又看着我逐渐走向他面前的钢琴。
“可以让一让吗？”我问他。
“啊……啊！”
他像是终于意识到这样盯着我不太礼貌一样有些慌张地从钢琴椅上弹起来，像是要把钢琴让给我一样。不过我来这里并不是要在这个时候练习，我只是把他摆好的琴谱拿起来，从下方抽出了我的笔记。目的达成，我松了一口气，对背后的他点头示意：
“谢谢。”
我走开了，但是他并没有坐回钢琴椅上。想了想，出于对同学的关心，我提醒他：
“马上就要下雨了哦。”
“嗯……我知道。”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无奈，风从未关紧的窗户里灌进来，乐谱呼呼啦啦地飞了起来。他在我身后手忙脚乱地追着，我叹了口气，抱紧手里的笔记，帮他把飘到我脚边的乐谱捡起来。
“但是，在家里不太能弹琴，所以想趁周末之前再练习一下。”
他对我道了谢，握住乐谱的手有些用力。很快他的脸上又扬起了那种开朗到有些恶心的笑容，他朝我挥了挥手：
“古须同学快点回家吧！已经很晚了！”
咦？
“你认识我？”我问。
他看起来有些受伤地塌了一下肩膀，但很快又笑起来。他把放在门口角落里的雨伞塞到我手中，而后轻快地解释说：
“因为我也算是DADA老师的学生嘛。”
我确实是DADA老师的学生，不过DADA老师每年只会带一个门生。既然我是老师唯一的门生，那深夜在琴房弹琴的他又是什么人呢？顶着我不信任的目光，那晚的他刚想张嘴解释些什么的时候就被窗外猛然炸开的雷声所打断。雨珠噼里啪啦地拍打在玻璃上，暴雨如期而至。他急急忙忙地把我塞进伞下送出学校，因此没能解释清楚。
周一的时候我向DADA老师问了这个问题，DADA老师也愣了一会儿，之后恍然大悟：
“啊，是拉奇吧。”
迎着我疑惑的眼神，DADA老师看向琴键，朝我解释：
“我偶然发现窝在琴房里练琴的学生。古须你也听到了吧，他那个弱得不行的琴音。”
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我看到DADA老师略有些无奈的表情：
“完——全想不通他是怎么考进这里的，但是放着不管的话感觉他用不了一个学期就会被学校退学了！所以就没忍住指导过几次。”
虽然就这么自称我的学生好像有些不妥当，但从这个角度来说也没什么问题，大概。老师最后说。
下午放学后我独自去了琴房，把书包随便挂在一边，踩动踏板开始练习起下周比赛要用到的曲目。指法理论上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效果也得到了DADA老师的认可，但不够、不够、要想打败音上们的话完全不够。
眼前浮现出那些不存在于现实世界的、宏大的幻想，或是如殿堂般恢宏、又或是如巨人般高大、亦或是森林般深邃、无论哪一种都是普通人所穷尽一生也无法追赶上的。但如果追赶不上的话，我该如何找回妈妈呢？因为被音上乐音打败了而一蹶不振的妈妈、再也不会像小时候那样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头顶鼓励我的妈妈……
在最后的心烦意乱之中，最后的段落也悄然结束。客观评价的话，我很难再做到比现在的演奏更进一步，音上们的幻想就像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楼一般，如此遥远、如此不可抵达。
可又是那么、那么的美丽，让人想要追逐在他们的身后。
到底要怎么样才好呢？
双手无意识地触碰到了琴键，钢琴发出了刺耳的一声。我浑浑噩噩地重新抬起手，想要将比赛的曲目再练习一遍、两遍、更多遍、无数遍，直到、直到——
“古须同学、古须同学？！”
把我从几乎无意识的状态里唤醒的是有些陌生的声音焦急的呼唤，我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不知何时名叫拉奇的他已经站到了我的身边。他还是那一身制服，甚至袖子扁起的高度似乎都和那个雨夜无异。头发有些凌乱的他在我面前手忙脚乱地挥舞着双手，看到我回神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想起拉奇之前说的、在家里不能好好弹琴所以要在这里练琴，我站起身，把钢琴让给他。昏昏沉沉地，我想离开钢琴室、至少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好，拉奇却叫住了我：
“古须同学！”
我回头，他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拘谨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片刻之后他下定了什么决心，朝我露出友好的笑来：
“有没有什么愿望呢？也许我可以为你实现。”
可能是因为我盯着他的眼神充满了莫名其妙和不信任，拉奇整个人慌张成了一颗晃动的星星头：“好像是有些突兀……但是古须同学你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样子，就想着，也许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愿望的话，现在只有一个。
“我想……打败音上。”我看着他的眼睛，说。
“呃……”一瞬间拉奇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我也有些生闷气。这么说出来似乎是有些自大，为了缓解尴尬我摇了摇头准备推开门离开这里，拉奇却再一次叫住了我。
“古须同学，请稍等一下！”他喊。
拉奇坐在了钢琴椅上，他把乐谱整理好，翻到最开始的那一面，深吸一口气，扬起了双手。手指接触到钢琴的一瞬间，他的脸上洋溢起那种快乐的、仿佛对待世界上最珍惜最喜爱的事物那样幸福的表情，在夕阳的余韵中像是整个人都在发光一样，让人心里也觉得毛茸茸的。但他的琴声还是弱极了，仿佛他的手指手腕都没有重量一般、一点也不能把乐曲演奏得深入人心。
让我听这样的琴音是为了增长我的自信吗？我胡思乱想。
面对着这样努力的拉奇想这些好像确实是有些不太应该，我因为心虚移开了视线，转而盯着自己的脚尖。一阵恍惚、奇怪、琴房的地板是这样的吗……？
还没等我回过神来，耳边就传来了说话声。我扭头看去，发现本该是琴房门口的地方变成了深红色的观众席座椅，有两个人坐在第一排的位置，对我露出笑容：
恭喜你获得优胜！
咦、那是——
“音上礼二郎……？还有、音上米明……？”
为什么、为什么音上们会出现在这里？说到底这里真的还是音高的钢琴室吗？发生了什么？咦？怎么回事？
混乱的思绪还没能理清，面前的观众席与音上礼二郎和音上米明都突然像是电视失去了信号那样模糊起来，又像是被风吹散一样消失不见。我死死盯住的仍然是琴房的大门、耳边萦绕的也仍然是拉奇那如同小学生一般羸弱的琴音。
拉奇用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看着我。
“那、那是……”
我说不出话来。
拉奇问我：“古须同学有觉得好一点吗？”
音上礼二郎与音上米明仿佛真的为我感到高兴的笑容再度浮现在我眼前、说到底音上们真的能够露出那种表情吗？像拉奇那样仿佛真心实意为他人感到高兴的表情……比起音上礼二郎与音上米明在对我笑，我总感觉像是拉奇把自己的脸安在了那两位音上身上……总而言之就是、呃……
“有点……恶。”
我脱口而出。
拉奇在那一瞬间睁大了双眼：
“咦？！？！？！怎么会？！？！？！？！”
惨叫响彻黄昏时的钢琴室。
“我想……打败音上。”
多少对垂头丧气的他有些于心不忍，我坐在钢琴椅上对他说。把座位让给了我，拉奇本人就在旁边席地而坐，用彩笔在乐谱上做音乐分析。听到我说话，他就从乐谱上抬起头，专注地看向我。
于是我告诉了他。有关妈妈的事、有关我想打败那些有着凡人不可企及的幻想的天才们的事。
“迄今为止也已经参加过很多钢琴比赛了……也获得过一些名次。但是，没有一次能与音上们同台竞技的。就好像……”
就好像我与天才之间有着不可逾越的鸿沟一样。
拉奇沉默了一会儿，斟酌着语句：“我明白的，我也是这样……”
我点了点头：“毕竟你的琴音那么弱。”
“……哈哈。”
在他虚弱的干笑里，我也跟着笑了起来。
虽然在拉奇那里心情不知为何轻松了很多，但和音上的比赛不出所料地还是一败涂地。当音上范塔以琴声将绚丽的宝石游乐园撒向观众席时，在场的任何一种琴声都无法再与他相提并论。第一名与第二名之间的差距不仅仅是一墙之隔，而是世界的不同。更何况我连第二名也不是，只是个普通的参赛者。
但是……
我看着手机上来自音上范塔的消息，趴在了课桌上。
不知道为什么就和音上范塔交换了联系方式。
因为生闷气我用额头直接撞在桌面上，虽然很低落，但听到音上范塔琴声的那一瞬间我还是一下子沉浸了进去。不由自主地就待到了最后、不由自主地就跑向了舞台、不由自主地就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全部说给了他听。
那时我的眼中看到的，一定不是作为敌人的音上。
而是美丽的、美丽的、令人神往的幻想。
面对着追上来的我，音上范塔静静听完了我所说的一切。而后他对我伸出了手：
“谢谢你。”
然后他对我笑着，没有一丁点他意的、带着纯粹的好意地，问我：
“你想试试指挥吗？”
指挥……指挥。
我的目标是在钢琴比赛中打败音上、取得优胜，这样的话妈妈就一定能够振作起来了吧，我一直是这么想的。如果转向指挥，赛道都不一样了谈何打败音上。更何况尽管很不甘心，但我承认我确实已经无法再钢琴上进一步接近音上，那此时此刻的我如果选择了转向指挥的话，是否就是像妈妈一样、由于害怕而从音上庞大的大山前跑开了呢？
我想不出答案。我不知道。一团乱糟糟的东西。
心烦意乱时，我意识到自己再度走向了钢琴教室。因为胡思乱想我在校舍里待了很久，天色已经彻彻底底黑了下来。也许拉奇不在吧，我想，却在这时再度听到了拉奇那弱到独特的琴声。
循着那微弱的琴音，我再度来到了和拉奇见面的琴房。
“啊，好久不见，古须同学！”
他一如往常地向我热情地打起招呼。
在听完我的迷茫与纠结后，拉奇思考了一会儿，把我推到一旁坐下。他把新标注了音乐分析的乐谱摆在谱架上，双手轻轻地悬在琴键上。
在月色与微微晃动的风中，他的语气温柔得好像小时候妈妈的掌心：
“那，就交给我吧。”
随着钢琴声，我再度看到了那与音上们的幻想完全不同、却同样奇特的场景。我站在舞台上，穿着礼服，刚刚结束演奏，正在向观众谢幕。妈妈坐在台下，为我鼓掌，说以我为傲。
“感觉……”
还没等我说出什么，拉奇就带着笑容进行了下一段演奏。这一次我仍然站在舞台上，却不再是以钢琴家的身份。我的手中拿着指挥棒，竖笛、小提琴、大提琴……所有的乐器跟着我的动作起舞。在舞台的中间坐着的是音上米明，她叹着气，一副无聊的模样。我对她说：米明，按照你想的方式演奏吧！
音上米明开心地笑了起来，在她身后，无数的树木与精灵飞舞起来。我指挥着乐团，配合着音上米明的演奏。一曲终了，音上米明赤着脚向我跑来，拉着我的双臂在舞台上转圈圈：
马尾辫翩翩同学~~~我弹得好开心啊！好厉害啊！谢谢你~~！
再睁开眼睛，我仍然站在音高的琴房里，面前是哼着歌的拉奇。我的心砰砰直跳，好奇怪，明明之前一直把音上当成敌人、明明从来没有和音上米明如此亲密地接触过，但我却觉得仿佛真的可以像拉奇向我展示的场景那样与她成为朋友、好像我真的可以这样站在与如此美妙的幻想如此接近的地方，挥舞起指挥棒，追赶着、配合着天才们的演奏，去让他们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尽情演奏、去成为他们幻想的一部分。
音上米明的眼睛亮晶晶的，拉奇的眼睛也亮晶晶的。
拉奇问我：
“古须同学，你更喜欢哪一种幸福？”
“我……”
我张了张口。
可以吗？我可以转向新的赛道吗？
拉奇好像察觉到了我的犹豫，他坚定地点了点头，说：
“无论古须同学你怎么选择，我都会支持的！”
于是，我回答：
“我想……去学指挥。”
决定转专业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至少DADA老师就吓了一大跳。我也在短信里向音上范塔说了我的决定，他很快发来了很多资料，甚至提议说可以帮我联系一些有名的指挥老师。虽然有些困惑为什么他如此积极，我还是感谢了他的好意。拉奇偶然间看到了我和音上范塔的联系，表情变得有些微妙，我没太明白。
这么一说。
明明和音上范塔都互换了联系方式，我却还不知道拉奇的全名。我与他的交集仿佛只在黄昏时或是深夜的钢琴教室。想到这一点就稍微有些愧疚，我问他：
“拉奇，你的全名是什么？”
拉奇一下子显得有些心虚，他把双手都背在身后，哈哈干笑着目光游移。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羞赧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说：
“古须同学听了之后不要生气哦。
“我的全名是——
“音上拉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