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点家教萌萌
“拉奇，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
离开医院的时候，被熟悉的护士小姐叫住了。
眼前是经常在妈妈病房里奏响的折叠钢琴，但这里却不是妈妈的病房。拉奇坐在椅子上，双手习惯性地搭在琴键上，微微有些失神。在儿童房间的正中心摆着钢琴，这样的布局勾起了他一些儿时的回忆。但这间房间并不是他在音上家的房间，面前也不是真正的钢琴，房间的主人坐在他的旁边，兴致勃勃地看向他：
“拉奇老师，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上课呀！”
诶？钢琴家教？！？！我？！？！
手忙脚乱地，拉奇指着自己。护士小姐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拉奇才想起自己如今还在医院。护士小姐家的孩子今年七岁，不知怎么的对钢琴着了迷，闹着要学。但护士小姐深谙自家臭小子的脾气，对钢琴的着迷顶多持续三天，为这三天的兴趣再去买钢琴请家教似乎太不划算了些。凑巧听到过拉奇在病房中演奏，护士小姐就想请拉奇到家里去，做个短期钢琴家教。
“但是……我……只是个庸才……”
吞吞吐吐地，拉奇迟疑着说，并不很相信自己能够做好这份兼职。但护士小姐笑得眼睛弯弯：也不用太认真！反正臭小子只是三分钟热度，拉奇就当帮我哄哄孩子，可以吗？
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拉奇就无法再拒绝。
回到第一节钢琴课上，拉奇看了看身旁孩子在琴键上按来按去的小手。既然答应了就要好好做……更何况，我也……
深吸一口气，拉奇换上了自认为对孩子来说最为温和的笑容，他把孩子的手摆在琴键正确的位置上，轻轻去捏孩子的指节，教他如何将十指立在琴键上。他的手覆在孩子小小的手掌上，用自己的拇指去带动孩子的拇指，指腹慢慢压下第一个白键，拉奇说：
“这是C大调的Do哦。”
小朋友兴致上头，很快记住了初始七个音符的位置，他的手指在琴键上胡乱按动，发出毫无意义的声音。与想象中轻易弹出优美乐曲的景象不符，小孩子重重按了几下琴键，又十分熟稔地摇着拉奇的袖子：
“拉奇老师！教我弹曲子吧！”
“咦？可是基础还没有……”
“教我弹曲子嘛——”
发出撒娇的声音，小朋友干脆整个人爬到了拉奇的腿上。七岁的小男孩并不算轻，拉奇被压得噎了一下，于是小孩子趁机整个人钻进拉奇的怀中，坐在他的腿上，有模有样地摆好架势，用恳求的眼神看向拉奇。拉奇没有办法，只能苦笑着拉起孩子的手。想了想，他说：
“我教你弹《小星星》，好吗？”
当然不会是《小星星变奏曲》，拉奇在钢琴上演示的只是简化版的乐曲。没有和弦、也只有重复的开头，但小孩子还是乐此不疲。一节课过后，一身居家服的护士小姐推门而入，孩子兴奋地扑向妈妈：
“妈妈！我会弹琴了！”
“是吗？记得说谢谢老师哦。”护士小姐笑眯眯地看向拉奇。
拉奇更加手忙脚乱，他羞赧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语无伦次地回答：“不……我才要说谢谢……我也好久没这么好好地弹琴了……”
“那，之后也拜托你了哦。”
看着仅仅是按响了琴键就得到了妈妈夸奖的孩子，拉奇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只是，小孩子的兴趣来的快、去的更快。
小朋友只是想帅气地演奏厉害的曲子，却不太想付出艰辛的练习。第一节课的体验过后，他很快就对复杂繁重的基本功感到厌烦。第二节课孩子就已经开始打瞌睡，第三节课就已经没法在钢琴椅上坐上超过十分钟，到了第四节课，拉奇发现他在五线谱上画了一只大大的青蛙，还给每个音符都涂上了眼睛。
抱着画笔的孩子宣布：
“我不要做钢琴家了！我要做画家！”
护士小姐抱歉地看着拉奇，拉奇只是状似毫不在意地笑着。母亲蹲下身子，试图苦口婆心地告诉自己的孩子不能半途而废、凡事都要坚持。但就像之前铁了心要学钢琴一样，孩子这次抱着画笔不肯动摇。拉奇尴尬地站在一旁，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的视线最终还是落在了那家折叠钢琴上，黑键与白键错落有致，他的手曾经长时间置于其上，去回忆刻在骨子里的知识。如今他还是要离它而去。
这是很正常的。拉奇想，能有再好好弹琴的日子我就该知足啦。
但他仍然注视着钢琴。
“实在抱歉，拉奇……拉奇？”
终于被磨得答应了接下来让孩子学习画画的护士小姐看过来，拉奇被突然的呼喊吓了一大跳。几乎是下意识的，他把手向后背背了背，做出一副自己并没有打算触碰钢琴的模样。护士小姐奇怪于他的举动，但拉奇只是摇摇头，说：
没什么！
临别之时，孩子朝着他挥舞着画满大作的乐谱：
“再见啦，拉奇老师！”
于是，拉奇也露出灿烂的笑容，用力朝孩子挥手：
“再见啦！”
再见啦。
他在心里又说了一次，轻轻地，好像害怕惊扰了钢琴上的灰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