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trms老师约稿的前男友梗!
渡河
泷泽直人站在一条漆黑的河边。
河流湍急,水又深,看起来深不见底。河对岸是一片富丽堂皇的灯火通明,一艘巨轮停泊在那里,令人心驰神往。于是他开始渡河,他下到冰冷漆黑的水里去,逆着水流奔赴理想乡。但波浪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推回岸边,只说:你不可能渡河。
没有什么不可能,我就是为此而活的。泷泽直人想。
在他再次想要渡河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红色的格子衬衫、努力高挥的手,浅见龙也在河的对岸上蹿下跳,惊喜地呼喊他的名字:直——人——你不要动——我去找你——
他一边喊,一边跳下水,轻而易举地渡过黑河,来到了他的身边。直人的拳头微微紧握,看向来去自如的那个家伙,龙也眨了眨眼,对他露出笑容。
一团火在他心里燃烧。
泷泽直人睁开眼。
随手摸到床头的闹钟,时间不过凌晨三点,窗外还是一片漆黑。就算是要早点去城市护卫队那边也还是太早,他按了按眉心,心情欠佳地想:
我怎么会梦到浅见那个家伙。
直人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捧着水杯,睡梦的余韵慢慢散去。虽然刚加入城市护卫队的时候就知道顶头上司是浅见,也不可避免地会想起浅见龙也,但也没有像这样梦到他。或许是成为了时间火焰三天两头就要打交道的原因吧,直人想着,看着水杯里轻轻晃动的水面。
果然还是会想起来。直人想,大学时期那段幼稚的恋爱。
虽然现在很不想回忆起来,但他确实在初入大学之时和龙也有过一段短暂的恋爱关系。再去回望那段时期,直人其实也想不出自己当时为何会答应和龙也交往,或许是被对方的热情所撼动,但最关键的一定是因为自己还没能认清残酷的现实。
其实也没有很长时间。直人想,握紧了手中的杯壁。或许只有半年?甚至几个月。在自己退学之时戛然而止,将有着那个姓氏的那个人和那所无论如何都无法真正融入的学校丢在身后。短到甚至没来得及改变称呼。
在这方面那家伙就不一样。他从一开始在大学里见到他的那一刻就对他直呼其名,好像他们从空手道决赛那一场之后就是朋友了一样。
所以才不一样啊,你和我。直人想。对于我来说拼尽全力才取得入学资格的比赛,对你来说只是兴趣爱好的一种。离开了这场比赛你仍然有无数的选项可以选择,而我即使通过这场比赛挤入了你们的大门,也仍然只能在门外徘徊。
所以他只叫他浅见。
一开始只是因为不够熟悉,即使在交往之中也还是没有适应转变。龙也不会生气,只会半开玩笑地抱怨说直人偶尔也叫叫我的名字嘛,却不会过多在意。而后直人知道他其实讨厌自己的姓氏,出于某种恶意的念头,他一直只以姓氏称呼他。
直到他主动离开、直到现在,他也仍然要用龙也讨厌的名字称呼他。
这点让他半夜梦到龙也的郁结稍微缓解了一些。反正也无法入睡,直人打开了桌前的台灯。
浅见龙也无法入睡。
下午的时候Tomorrow Research接到了新开业咖啡厅的清洁工作,三下五除二地做好本职工作后,热情的店主请他们一人品尝了一杯新品咖啡。虽然最后发展成了大家一起抢桌面上方糖的局面,但咖啡他确实有好好喝进肚子。
结果就是,凌晨三点他的大脑仍然拒绝入睡。
绝望地翻了个身,龙也听着土门和绫濑呼呼大睡的呼吸声,感觉十分不公平。他枕着自己的双臂看着墙上不存在的一点,唉声叹气,不受控制地想:
直人为什么一定要成为时间火焰呢?
对于直人,龙也其实很难保持心情平静。毕竟路遇自己单方面被分手的前男友很难有人能够保持心情平静吧!更何况直人那家伙还变成了时间火焰!龙也想着。更何况直人当初根本什么都没有说就那么自顾自地退学了,从此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那时的你是什么心情?龙也叹了口气。
也不是完全不能想象到——就算大学时期的自己不懂,现在和时间火焰打交道这么多次的自己也应该能明白。况且他一直知道直人介怀的是什么,可能对于当时的直人来说,只要是和自己待在一起就会被迫不断注意到他最在意的地方吧。想清楚了这些之后他就不再去到处寻找直人、也不再去拼命地想要问出为什么。
确确实实结束了……嘛,大概就是这样吧。
熟悉的苦涩心情在这时和咖啡的苦味混合在一起,再跟这两个睡得香甜的家伙们待在一起只会更加悲愤,龙也起身穿戴,和紫音打了声招呼之后走出了Tomorrow Research的大门。
泷泽直人有许多事情可做。
即使拥有时间火焰的力量,他在城市护卫队中仍然不能算是站稳了脚跟。只是多了一张仰仗的底牌罢了,要想将这张牌好好打出去仍然需要仔细的计划。夏夜有些许闷热,直人起身拉开了窗帘、再把窗户推开。
他的动作微微顿住。映入眼中的是一席灿烂的星幕,星星点点的光芒镶嵌在漆黑的天幕之上,安安静静地闪耀着。直人撑在窗台上,仰头看着头顶的星空,突然想到: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快乐的时候,在那场荒唐的恋爱里。
在这样一个夜晚,稍微多回忆一下那时候的事好像也没什么不行。直人长长出了一口气,撑着脸百无聊赖地想着。
毕竟当时自己还没有完全认清现实,就算不想承认,但会答应和浅见那家伙交往本身就已经说明问题了。大部分时候是对方缠着自己,像是陪自己上课、等自己下课、休息日的时候拖着自己出去逛街,诸如此类的事。有天晚上直人已经躺下休息,却突然听到窗户被人敲响的声音。扭头去看的时候发现对方凭着出色的体力强行扒在了二楼宿舍的窗台边,努力腾出一只手向他挥手——松手的一瞬间,笑着的家伙跌落到了地上。
面对匆匆赶来的直人的疑惑,龙也只是神神秘秘地推着他的后背向校外走。他们穿过无人的街道、走过漆黑的小巷、踩上被夏夜虫鸣填满的阶梯。最后龙也拉开虚掩的栏杆,邀请直人向前。
在直人踏入门后的瞬间,他又从背后遮住了直人的眼睛。强拉着直人抬头,龙也发出“锵锵锵”的声音松开了手。
那一瞬间映入他眼中的也是如今晚一般的星幕。
是天文台哦!龙也沾沾自喜地介绍,我花了好多功夫才说服老爷子让我借用的!啊——又是打工又是差点跪下的,可真是辛苦啊!
话虽如此,也正是因为你姓浅见才能获得这样尝试的机会吧。直人这么想,虽然你这么说,但家室带给你的远比你想象得要多。
攥紧的拳头因为龙也拉上来的手而松开,他的男朋友将他推到望远镜前。在巨大的昂贵的器械之中,天幕之上遥远的星辰仿佛也触手可及,直人下意识地去捕捉那些星辉,不出所料地扑了个空。龙也在旁边哈哈笑着:怎么啦直人!想抓星星吗?
夏夜的晚风慢慢吹动了闷热的空气,在如此绚丽、又如此接近的星空之下,直人也微笑起来。
和龙也在天文台打打闹闹地度过了一整个夜晚,还顺带看了个日出。在早晨打着哈欠回学校的时候直人也仍在回味望远镜之中美丽的星空。
窗边的直人伸手,向大学时期自己望见的星空抓去,讽刺地提了提嘴角:不过第二天上课昏昏沉沉的时候心情就没那么好了。毕竟浅见那家伙不需要担心学业的问题,他总有无数选择。
当然,地上的人是无法抓到遥远的星星的。
浅见龙也独自走在街上。凌晨三点,商铺当然都已经歇业关门,服装店的橱窗里人偶傻模傻样地摆着POSE,龙也对着那些时装看了一会儿,又继续往前走。他的影子在一个个路灯的光芒下拉长又缩短,龙也穿过无人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
无意间抬起头的时候,他看到了与那个夜晚无异的星空。
啊——真怀念啊,当时可真是吃了不少苦头呢。
龙也自言自语地挠了挠头顶,想起当时的惨痛遭遇也还是心有余悸。无意间发现了很适合观星的天文台就冲上去和主人的老爷子交流,意外发现对方因为自己年轻时就是和妻子在这里定情所以很乐意将天文台出借给小情侣们,之前也有过这样的先例。
到此为止都是好消息,龙也仔细回忆了自己和直人的时间表,和主人确认了借用的时间,开始乐呵呵地盘算要如何给直人一个惊喜。事情在老爷子向他索要学生证确认身份的那一刻急转直下,对方在看到他的姓氏之后突兀地变了脸色。
我讨厌有钱人。
老年人以无可回转的语气板着脸宣判。
那一瞬间真的是晴天霹雳,我也不是想姓浅见的而且我根本没有用家里的钱……!即使这样解释了也还是被老爷子拒之门外。即使这样也不想放弃计划给男友的惊喜,龙也字面意思上地使出了浑身解数。
先是每天每晚等在老人家门口请求一个解释的机会、又是拿出自己的流水单极力解释自己真的是自力更生、最后又利用课余时间打扫了整整两个星期的天文台,才终于让老爷子相信了自己的诚意。虽然龙也不会把这其中的苦头向直人倒苦水,但他也还是得意地期待男友的夸奖。只不过直人似乎不是很相信的样子——也没什么问题,毕竟直人看起来很喜欢这次约会。
天快亮时两个人挤在一起,龙也看着远处的山边慢慢泛起白色。初生的旭日从层层叠叠的山之间缓缓升起,所有的一切都被染上热情的晨色。他的心中被难以言说的满足感填满。
毕竟这是他完全不依靠浅见之名挣来的(不如说浅见的名字只带来了负面影响),总有一天能真的离开浅见那艘巨轮——会让人这么相信。第一缕阳光照到他的脸上时,龙也心满意足地眯了眯双眼:总觉得,未来一定会改变的。
不知不觉朝着直人家的方向走去了,龙也暂且停住了脚步。将视线从星空上收回,他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头发。
不过当时确实没考虑到通宵后第二天会昏昏欲睡的问题啦……那之后他也没再在晚上将直人约出来过。
泷泽直人看着星空想:浅见那家伙确实很会做男朋友。
浅见龙也看着远处延伸的灯光想:直人那家伙明明也有过享受的时候嘛。
但这段恋情仍然是结束了。即使没有激烈的冲突、没有日渐消退的情感,它也确确实实地结束了。甚至没有一个正式的分手,留下来的只有那个渐渐消失在校门口的背影。
当时的龙也想:我可没同意分手啊。
当时的直人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再继续了吧。
但是,本不该再有交集的两个人再次见面了,还分别成为了时间红和时间火焰,他们隔着相似的面罩注视着彼此。
龙也想:那要复合吗?
直人想:别开玩笑了。
泷泽直人想起大学时的某一天:他无意之中从教室的窗户里看出去,发现没课的龙也抱着花束傻傻地坐在教学楼前的长椅上。过路的同学朝他投去揶揄的目光,龙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仍堂堂正正得坐在那里。而自己则觉得有些坐立难安,罕见地在课堂上心不在焉,只等着下课铃一响就冲出教室,质问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浅见龙也想起大学时的某一天:他准备了花束打算给下课的男友一个惊喜,却被突然出现的直人打了个措手不及,毕竟当时下课铃的余韵还没有完全消失。直人一副“你想干什么”的表情,但明显是一副跑着来见他的模样。于是龙也心里的不安彻底消散,他把花束塞进皱着眉头的直人的手中,看他有些难堪却不愿意丢掉花束的模样。
那么现在往外看他会在窗外吗?
如果在这里等他会出现在门口吗?
不,怎么可能呢。这么想着的直人拉上了窗帘。
也对,毕竟这个时间直人肯定在睡觉嘛。这么想着的龙也没有再往前走。
这个故事早已结束了。
咖啡的功效好像终于消退了一点,龙也打着哈欠慢慢回到Tomorrow Research。爬上自己的床,龙也终于和他的两位室友一样慢慢沉入了梦境。
他梦到自己站在一条漆黑的河流前,水流湍急而又深不见底。他的背后是浅见那艘他想拼命逃离的大船,于是他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湍急的水流之中。他奋力向河对岸游去,但浅见的名字一次又一次将他推回岸边,即使如此龙也也不会放弃。
在河流中央,他好像看到了筋疲力尽的直人。对方越过他,朝着他身后那艘巨大的船奋力前进。明明两个人正游向完全相反的方向,河流却古怪地同时阻碍着他们。
而当龙也回头去找的时候,直人已经消失在了漆黑的河水之中。
泷泽直人想:我一定要渡过那条河。
浅见龙也说:我一定要渡过那条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