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托人第一人称视角
主要都是结局后探案,cp要素很淡很淡很靠后很靠后很靠后,但是以防万一还是打一下(?)
都结局后了肯定有剧透(?)总之为二百字的醋包了1w6的饺子,我是推理废物,一切都是我瞎掰的,我的智商不代表那谁的智商(叠甲)
没问题的话↓↓↓
得偿所愿
“所以说!绝对不可能是离家出走——”
我大喊着,但得到的仍然只是敷衍的回应。警察局大厅人来人往,我无力地低下头,无法将我的担忧传递给面前的人。眼泪已经蓄势待发,我的声音也逐渐哽咽。
“如果是离家出走的话,她一定会告诉我的啊……”
就算知道这样主观的判断不能作为证据,我也只能这样苍白地一遍遍叙述。
然后,
“打扰了,我可以问一下详细情况吗?”
我遇到了那个人。
我和A子从小一起长大,彼此知根知底,一直关系都很好,几乎就像亲姐妹一样。聚在一起的时候总有说不完的话,分开的时候消息也是一条接着一条。我曾笃定地认为:这个世界上如果有能完全了解A子的世界的人,那一定是我。
然而,就在今天早晨,我的朋友A子神秘失联。
而在傍晚的现在,我仍然没有得到A子的联络。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我的第一反应就是:A子一定出事了。虽然这么说太黏糊了些,但A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无视我的讯息。心急如焚的我赶来报警,却因失联时间太短无法拿出A子不是离家出走的证据。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向我搭话了。
他看起来相当瘦小,看起来年纪似乎还没有还在读高中的我大;但他的说话语气又相当成熟,以至于让人看不出他的年龄。虽然看起来不像本地人让人心里打鼓,但无数次被敷衍的我像是一下子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结结巴巴地描述了A子的情况。
“能够确定不会是离家出走,是这样吧?”
他问。
“嗯……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我能这么肯定。”
“我明白了,”小个子的男人向我笑了起来,“那这个委托我就接下了。”
“……诶?”
我迟钝地发出傻乎乎的声音。
对方的声音相当爽朗:“啊,忘了自我介绍了。嗯,我是偶然路过这里的……侦探,”
他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语气不知为何有一些意味深长的笑意,
“——幽玛=可可赫多,叫我幽玛就好了。”
“既然是失踪案,那么我先问一下,你最后一次见到A子是什么时候?”
虽然对突然出现的侦探摸不着头脑,但在求助无门的情况下,这位自称幽玛的侦探先生是我唯一能够抓紧的救星。于是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带着幽玛先生前往A子的家。心里已经回忆了无数次,我很快回答出了幽玛先生的问题:
“是昨天晚上。”
我打开手机,给他看我和A子在家门口的合照。照片上的A子和我一起摆着搞怪的姿势。幽玛先生的视线扫过照片的拍摄时间,毫无疑问是昨晚九点。
“那之后我们就各自回家了。”
“当时有发现什么异样吗?”
“完全没有……和平常一模一样。”想到我们还约定了今天早上一起出门,我的眼泪就又有些抑制不住,“我前一天晚上熬了夜,昨晚十一点钟就睡着了,那时候她还跟我说明天见。”
“原来如此。那你是如何发现小A子失踪的呢?”幽玛先生又问。
这样循序渐进的问话方式果然很有我想象中侦探的风范,我稍微有些安心下来,也因此感到自己可以对这个人说出真正让我觉得异样、让我觉得不得不报警、又一开始就被嘲笑是过度紧张了的事实。
“其实……这里很奇怪。”
停下了脚步,我犹豫着说,
“A子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神秘失踪的。”
“嗯,今天早上小B子来之前还一切正常,我以为A子只是没有起床……她经常熬夜,有时候还通宵……”
A子的妈妈C阿姨的双手绞在一起,神色十分憔悴,她努力维持着礼节,尽量冷静地向幽玛先生介绍今天早上的事,但苍白的嘴唇已经出卖了她,
“叫醒她的话她会非常生气,所以我在小B子来之前都没有尝试打开房门看一看……”
如果我提前查看一下就好了。C阿姨的眼神这么诉说着。
“不是您的错,”我低声安慰同样焦灼的好友的母亲,“A子的房门是锁着的。”
幽玛先生认真地倾听着,虽然没有做任何记录,但我没由来地相信他记住了我们之间的每一句交流,然后从中抽取线索,就像影视剧里演的侦探那样。也许幽玛先生真的能帮我们找到A子……带着这样的期待,我尽可能详细地说起了早上的事:
因为约好了今天一起出门,早上七点钟我就来到了A子家。是C阿姨为我开的门,并告诉我A子还没有起床。这种事经常发生,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C阿姨让我在客厅稍等,去敲A子的房门。
不过A子的房门反锁了,A子睡觉睡得很沉,轻易听不到敲门声。不过A子的床就在窗边,敲玻璃的声音反而更容易把她吵醒,A子家又在一楼,所以我有时会绕去楼后的窗户边唤醒A子。
但是今天早上连敲玻璃都没能吵醒A子,不过窗帘也没有拉紧,趴在玻璃上的话能看到里面。于是我朝A子的房间里看了一眼——
然后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
“我吓了一跳,再三确定房间里真的没人之后砸开了门锁。”C阿姨的眼睛红红的,“屋子里空空荡荡的。”
A子就这么神秘消失了。
“……听起来是很匪夷所思。”幽玛先生把手指放在下巴上,思索着。他抬起头,用问询地眼神看向我和C阿姨,“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这当然没什么不合理的。
A子的房间还维持着早上我和C阿姨闯入进来的样子。床铺上被子随意掀开在一边,显然A子还是曾经上床睡觉、又下床离开过的。床边的书桌上也有没有收起的笔记和水笔。幽玛先生在尽量不移动A子的私人物品的时候仔细检查了房间里的痕迹,似乎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而后,他走向了窗户。
最开始幽玛先生试图打开窗子,很轻易,以至于他有些惊讶。他看向我,向我询问窗户是不是不能从外面打开。我点了点头。毕竟是一楼嘛,我说,能打开的话总觉得不太安全。
“……而且,窗户也不是能从外面关上的设计。”想了想,我又补充。
幽玛先生了然地点了点头,这似乎并没有超出他的预料。毕竟,如果窗户能从外侧关闭的话,我们大概只会怀疑A子从窗户溜走了吧。我猜测着他的思维。
下一个被幽玛先生调查的是A子房间的门锁。门锁仍然保持着被我和C阿姨蛮力破开的样子,锁孔可怜兮兮地垂在外面。幽玛先生把视线转向了C阿姨,向她询问是否有A子房间的备用钥匙。
“……没有,”C阿姨吸了吸鼻子,回答,“A子很讨厌我进入她的房间……去年就把备用钥匙通通扔掉了,只剩下她自己手中的那一把了。但前几天她把她自己的钥匙弄丢了。”
“嗯……A子向我提起过这件事。她说——”我点了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C阿姨,“这样她离开房间的时候就不能锁门了,她担心C阿姨会偷偷进她的房间。”
“我说了很多次我不会再那么做了,但那孩子不太信任我。”C阿姨无奈地说。
在A子家能进行的调查已经全部进行完毕,幽玛先生问我A子的其他人际关系时,我想到了两个家伙:A子的邻居D先生,和A子的男友E君。
邻居D先生住在A子家后方的一层,客厅的窗户与A子的房间面对面。这片区域楼房建造十分紧凑,如果不拉上窗帘的话双方房间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A子无论在不在房间都会紧紧拉上窗帘。虽然窗帘中间时常有缝隙,但那个缝隙只有像我早上那样贴在玻璃上才能看到里面,邻居D先生自然无法窥视其中。幽玛先生认为邻居D先生可能会对A子的失踪有些线索,但令人沮丧的是邻居D先生今天早上六点钟就出门,明天才会回来。我们只能等到第二天再来拜访。
于是,我带着幽玛先生去往男友E君那里。
“A子和妈妈关系不好吗?”
在路上,幽玛先生若有所思地问我,
“听起来她似乎很防备妈妈的样子。”
虽然这是A子的隐私,但在本人失踪的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于是我一五一十地向幽玛先生解释:
“A子的父母离婚了,那之后她的爸爸就搬离了这里。”我苦笑着说,“刚离婚那段时间,A子的妈妈C阿姨精神状态很差,对一切都疑神疑鬼的,两个人经常吵架……现在C阿姨虽然好转了,但A子还是不太信任她。”
“原来如此——所以警察会认为A子只是受不了妈妈离家出走了而已?”
“大概就是这样。但是如果A子真的离家出走的话,就算不告诉E君,也会告诉我的。”我仍然坚持。
即使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幽玛先生也愿意相信我的话,这让我感到非常安心。
说话间我们已经来到了男友E君的家门口,幽玛先生往后方退了一步,把敲门的空间让了出来。先前就向E君打听过A子的情况,得知A子失踪的E君很快打开了房门,他几乎是有些焦急地问:
“是有A子的消息了……这是?”
他狐疑的目光落在幽玛先生身上,我于是向他介绍了幽玛先生的身份:听说了A子失踪之后,愿意相信我、也愿意来帮忙的路过的侦探。
“侦探……?”男友E君的脸色并不是很好,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幽玛先生,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听起来像是可疑的家伙……而且,找侦探来的话,你这不是完全觉得A子出事了吗?!”
面对E君的质问,我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没好气地回答E君:“你以为我是为了什么才到处找人帮忙啊?!”
眼看争论就要进一步升级,幽玛先生站出来挡在了我们中间。小个子的他看起来也有些无奈,他半开玩笑地说:“好吧,自说自话就加入进来的我可能确实比较可疑……不过,我们都是为了找到A子的下落才聚集在这里的,对吧?”
他简单的话语成功平复了我和E君的争执,E君冷哼了一声,但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于是幽玛先生和颜悦色地问他:
“虽然是可疑的我,但可以问一下你最后一次见到A子是在什么时候吗?”
“……最后一次是前天,”似乎是思考了很久要不要信任被他认定可疑的幽玛先生,男友E君半晌才不情不愿地回答,“前天晚上分开的时候被她告知了,‘明天是我和小B的闺蜜日,你不要来打扰’,所以昨天一天都没有见面。不过,昨晚我们还在发消息聊天。”
“冒昧问一下,可以告诉我你们都聊了什么吗?”
“……也没什么,就是日常的一些……”不知为何,E君的语气一下子有些生硬,他的声音也大了起来,“这个和A子的失踪没关系吧!”
“谁知道是不是你说了什么才……”
“哈?!?!要说的话昨天和A子一直在一起的你才可疑吧?!?!”
就在我忍不住要从这里走开的时候,幽玛先生冷不丁地开口:
“E君昨晚和A子说了小B子的坏话吧?”
他突然这么说,眼睛中闪着若有所思的光芒。男友E君像被雷劈中一样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他吃惊地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看向突然这么说的幽玛先生。身为侦探的他只是笑了笑,语气随意:
“虽然这只是我的推理……不过,看你的反应,大概就是这样了。”幽玛先生问,“具体的内容我就不过问了,但是可以问一下A子最后一次发消息是什么时候吗?”
“是、是凌晨五点……”
结结巴巴地回答了幽玛先生的问题,我从E君的眼神中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慌张。
“幽玛先生是怎么知道的呢?”
在回程的路上,我还是没忍住问了他这个问题。虽然对于E君到底对A子怎样挑拨离间好奇得浑身发痒又气愤难耐,但果然还是这个更让人惊奇。幽玛先生“嗯?”了一声,从思考中回过神来。虽然这么说有点奇怪,但他看向我的眼神有些慈爱的笑意。他反问:
“嗯——从你们争吵的内容来看,小B子你和E君本来就互相看不顺眼吧?”
“嗯……E君总觉得我占用了很多他和A子相处的时间,”回忆起来我仍觉得不屑一顾,这家伙,根本就对谁对A子更重要这件事心里没数,“我觉得他多管闲事。”
“那坏话的话题大概就是这个了。”幽玛先生笑着指出,“短短几句话,他提到了很多次你和A子在一起的事,说明他应该很在意这件事。再加上他不愿意当面说出对话内容,以及后来所说的,凌晨五点还在发消息,大概就是为此又吵架了吧。”
“好、好厉害……”我瞠目结舌地回答。
“哈哈,”幽玛先生不是很在意地笑了笑,“不过这至少说明,A子在凌晨五点之前都还没有失联。”
“那、那您知道A子现在在哪里吗?”
不自觉地,我对他的称呼充满了敬意。如果是有着这样洞察力的幽玛先生的话,说不定已经知道A子的下落了吧……我充满希望地盯着他紫色的眼睛。然而与我的期望相悖,幽玛先生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歉疚:
“不,现在还不能下结论……可能性仍然很多。”
“我还以为侦探可以一眼看出真相呢……”
我稍微有些低落地小声说。幽玛先生也有些无奈: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就好了,这样梦想就能实现了。”
“……梦想?”
“揭开所有真相,让世界上所有人获得幸福。”
说这句话时,幽玛先生的语气斩钉截铁、毫无动摇,似乎已经在心中将这个理想说了成千上万次,
“虽然也有觉得或许隐瞒真相会更好的,但是果然隐瞒的幸福不是真正的幸福吧。”
他抬起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看向我的眼神温柔而又坚定:“所以交给我吧,我一定会找出A子失踪的真相的。”
“……嗯。”
我突然有些想哭,为了掩饰,我把头压得很低。我小声回应着幽玛先生的承诺,像是被他感染了一样,我想我们一定能找到失踪的A子。
一定。
由于邻居D先生要到明天才能回来,我和幽玛先生在他落脚的酒店门前暂时分离。
时至现在,从发现A子失踪已经过去了二十四小时,担忧着A子的我一夜都没能入睡。凌晨两三点的时候,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等到了天亮的七点时,雨势已经到了相当不容忽视的程度。如果是以往的我只会窃喜多了个不出门躺在床上和A子发消息的绝佳借口,而现在我只会忧心幽玛先生会不会愿意在这样的天气外出调查。
敲门声就是这时响起的。
站在门外的,是没有带伞,若无其事地站在暴雨之中的幽玛先生。
看着呆愣愣的我,他只是问:“准备好了吗?要继续调查了。”
“嗯……嗯!”我胡乱点着头,看了看站在雨中的幽玛先生,又抬头看了看倾盆的天空,开始怀疑这场雨是否是我太过担心A子出现的幻觉。不然幽玛先生为什么表现得好像如此自然、好像这场雨理应存在。
似乎是看我呆立在门口没有动静,幽玛先生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片刻之后,侦探马上反应过来了原因,他轻轻笑起来,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这个笑容包含着一些复杂的情感。幽玛先生向我解释:
“啊,这个吗?”他指了指头顶的雨幕,“之前在的地方一直都在下雨,已经很习惯在雨里行动了。不如说,不觉得是很好的雨吗?”
就算多雨也不至于一直下雨吧……况且我也不觉得这样的大雨有什么好的。不太能理解幽玛先生的幽默感,又不好意思表达出来,我只能随意地附和两声,抓起玄关的伞,跟着幽玛先生走进了雨中。
邻居D先生在早上九点钟才到达,看见等在他家门口的我和幽玛先生,他吓了一大跳。我向他解释了A子失踪的事情,果不其然,D先生只是皱了皱眉,仿佛对我们小题大做的不满一样:
“只是离家出走了吧。”
“可是……!”
“A子已经失联二十四小时了,无论是不是离家出走都需要确定一下安危了。”
赶在我再度苍白地解释前,幽玛先生给出了更让人信服的理由。他仰头看着邻居D先生,诚挚地请求对方给予援助。于是D先生放下手中的行李,叹了口气:
“那你们想问什么?事先说好,我昨天早上六点左右就离开家门了,那之后的事情我都不清楚。”
“啊,没关系,您愿意配合就已经十分感激了。”幽玛先生彬彬有礼地道谢,“我听小B子说,您这里似乎可以看到A子房间的情况?”
“啊,是这样的。”提起这个话题,邻居D先生的表情有一些不快,“我们家客厅的窗户正对着A子的房间……就是因为这样,明明双方都拉着窗帘,她总怀疑我偷窥。”
邻居D的嘴角一撇:“我觉得她……”
快速扫了一眼我,D先生收敛地闭上了嘴。不过我知道他想说什么,过度敏感啦、自我意识过剩啦,之类的。有一次他和A子面对面爆发争吵,说的就是这些词。A子忍无可忍地告诉我,明明就是邻居D先生经常把窗帘打开的错。
我把这些都悄悄告诉了幽玛先生。幽玛先生为了听到我的悄悄话稍微踮起了脚尖,我于是只好再弯腰一些。点了点头,他又问邻居D先生:
“前天晚上——就是您离开家的前一晚,有注意到什么异样吗?”
“……老实说,我没太关注。”邻居D先生叹了口气,指了指手边的行李,“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昨天是回老家去了。乡下的妈妈突然病下了,我收拾了一晚上行李,担心得顾不上别的。更何况那边经常会有各种争吵声,稍微看一眼都会被当偷窥,所以我一般都会假装没听到。”
“经常会有各种争吵声?”
幽玛先生像是突然抓住了什么,
“那天晚上也有吗?”
“啊?”邻居D先生愣了一下,“有啊,不如说几乎每天晚上都有。不过这么一说——那天晚上好像吵到了很晚。”
“和A子的妈妈吗?大概到什么时候?”
“不、那天晚上不是,”邻居D先生尽力回忆着,似乎确实没怎么留意的样子,“是个男孩子的声音,比之前听到的动静要更近一些,感觉像是站在窗户边说话的——时间记不太清楚了,但那时候天已经快亮了。”
顿了顿,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A子的男朋友吧?我就说——果然是离家出走了吧,和男朋友一起。”
蓦地仿佛有一声惊雷在我的心头炸开,我愤怒得有些发抖——E君那家伙昨天可没有说过这件事,他果然和A子的失踪有关,搞不好他就是A子失踪的罪魁祸首——我几乎要尖叫出声,愤怒一层一层地冲击着我的血管。邻居D先生不明就里地看着我,幽玛先生拽了一把被气恼冲昏头脑的我。
男友E君很快被我一通怒气冲冲的电话叫来了现场,我指着邻居D先生责问他A子到底去了哪里。E君刚开始还想抵赖,但在邻居D先生的证词下,他显然有些百口莫辩,他最终破罐子破摔地大喊:
“我就是来过怎么样!!她都说要分手了!我来挽回一下不行吗?!”
“那你怎么不说?!果然A子的失踪和你有关吧?!你到底把A子藏到哪里去了?!”
“都说了我不知道!啊啊看吧!就是因为知道说了你一定会是这个反应我才不想说的!”
争吵着、
推搡着、
互相指责着。
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我满心把一切怪罪给了E君,挥舞着双手想要向他讨一个说法。那个时候,无论是邻居D先生惊讶的声音、还是幽玛先生劝阻的声音、又或是E君辩解的声音,都在我的耳中消失了。我所能听到的,只有我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咚、咚咚——
那时的我坚信真相已经明了。
那时的我坚信——我马上就会见到A子。
现在回忆起来,或许那天早上的暴雨已经预示了一切。天空是那么的灰暗、昏沉,仿佛暴雨再也不会停歇。
仿佛天空永远也不会再放晴。
叮铃铃——
消息提示音此起彼伏地响起。
我即将见到A子,却不是以我想象中的方式。
“等、等一下?!你们看这个?!”
最先注意到异样的是面色不虞的邻居D先生,他第一个查看了手机邮件,随后惊恐地尖叫起来,颤抖着把手机屏幕举到我们的面前。我抓住E君的守骤然顿住,E君趁机挣脱,脸色大变的他也慌忙检查自己的邮件。我的手机也在响,我呆呆地站在原地,浑浑噩噩地从口袋中拿出自己的手机,颤抖着打开了邮件。
哭喊声混着摔倒的声音从我们背后传来,我僵硬地回过头去,看到的是摔倒在积水之中、满脸慌张的A子的妈妈C阿姨。她高举着手机,上面是那封我们所有人都收到了的邮件。我知道那上面写了什么、我刚刚已经看到过了:
“A子在我手上。
“要想她活命的话,准备八百万现金。今晚八点之前来我指定的地方,只能一个人来。
“记住,不准报警。”
邮件以一张照片结束。A子倒在地上,精致打理的头发散在一边,甚至还穿着那天我们见面时我为她挑选的短裙。她就这么躺在昏暗的照片之中,生死不明。
在宛如怪物轰鸣的暴雨之中,A子的失踪案成功升级成了恶劣的绑架勒索案。
“……子……小B子?”
把我从浑噩的状态里唤醒的仍然是幽玛先生。我对上他关心的表情,恍然才发现我不自觉抓住了他的衣服袖子。慌张地放开手,我六神无主地看着他。幽玛先生似乎并不是在意他那套精致的衣服被我抓皱,他把一杯水递到我的手边。
我们暂时回到了A子的家中,在我呆愣的时候,幽玛先生已经向大家收集了证词。邻居D先生惊讶于A子不是失踪而是被绑架,男友E君满脑子只想着撇清关系,他们两个都各自离开了。如今我和幽玛先生坐在A子家的客厅,C阿姨在屋子里联系各路亲朋好友借赎金。
“好点了吗?”幽玛先生问我。
“嗯……嗯。”我胡乱点了点头,但其实状态算不上好。在看到A子被绑架的照片之前,我一直认为A子只不过是被E君关了起来,虽然我并不太喜欢A子的这个男友,但我并不认为他会……他会像照片里那样对待A子。
“因为出了这样的事,E君没再隐瞒。那天晚上他确实因为A子更亲近小B子你这件事和A子在手机上爆发了争执,之后A子提出了分手。”幽玛先生耐心地向我简述在我心不在焉时打听的情报,“E君并不能接受,所以跑到了A子窗外,A子翻窗出来见他,两个人在窗外继续争吵,最终也还是不欢而散。这点和邻居D先生的证词大体对上了。
“邻居D先生也承认他那天晚上因为好奇曾经打开窗帘查看过,目睹了A子和E君在院子里吵架。不过因为不感兴趣,他并没有继续听下去。”
“……”
我呆呆地听着。
虽然是我委托幽玛先生找出A子失踪的真相,但事实上A子的下落已经明了——她落入了绑匪的手中。幽玛先生很认真地梳理着案件,应该是想要揭开绑匪是何时、如何带走A子的,但这样的手法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事实上意义不大。
“……只要交了赎金的话,A子是不是就会回来了呢……”
我低声说,握紧了手中的玻璃杯。
屋里C阿姨的声音混着窗外的雨声模糊不清,即使听不清内容,也能感受到C阿姨忧虑惶恐而又卑微的请求。八百万的赎金对于我们这片区域的居民来说几乎是难以企及的数字,C阿姨倾家荡产也很难在晚上八点之前凑齐数目。即使我有心帮忙,我也拿不出那么多钱。E君那个混蛋坚称着和自己无关,想必也不会负起责任;至于D先生……邻居家的事固然让人唏嘘,但那也不是自家的问题。
“……在这样的天文数字前,什么真相都不重要了吧……”
我近乎绝望地喃喃。
“……”
幽玛先生一时没有说话,他静静地注视着我。片刻之后他开口:
“你不想知道吗?为什么是A子,为什么会被绑架,又是如何被绑架的?不知晓这样的真相你会获得幸福吗?”
“当然想!”下意识地回答出口,我很快又陷入了无力之中,“可是……A子她……”
“赎金的话,可以交给我。”
“……诶?”
听到了完全意料之外的话,我缓缓抬起头,迷茫地看向幽玛先生的眼睛。那双紫色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味,他全然认真地这么提议着:
“嘛……虽然有点麻烦,但这边的事态更紧急一些,稍微用一点卡纳依那边的钱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他说着我听不太明白的话,对上我不安的眼睛,幽玛先生安抚地笑了笑,像是哄小孩子一样,
“虽然不方便透露,但是我其实算有点身份的。”
“那、那——!!”
在我激动地站起身之前,幽玛先生向我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我下意识地跟随幽玛先生收住了动作,侦探的表情慢慢变得严肃起来,他压低了声音,说:
“不过,在那之前,有件事我需要向你确认一下。”
“是……?”
“A子和邻居D先生,关系果然不好吧?”幽玛先生问。
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我点了点头。如果不是恰巧住在附近的话,我想A子和邻居D先生绝对不会想认识。我如实告诉他。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了。”
幽玛先生用手指轻轻敲击桌面,
“按理说,勒索信只会发送给绑匪认为的会支付赎金的人对吧?那么为什么,D先生也收到了勒索信呢?”
“啊……”心脏漏跳一拍,我差点惊呼出声。还记得幽玛先生噤声的手势,我慌忙捂住了自己的嘴。是啊,D先生只是A子的邻居,与她非亲非故,不如说经常会有些许摩擦,为什么绑匪会将勒索信发给D先生?幽玛先生伸出手指,说:
“有两种可能。①犯人误会D先生与A子关系匪浅会支付赎金,②犯人有必须让D先生收到勒索信的理由。”
“误会……?理由……?”
完全被新的谜团搞得头晕眼花,我只是呆呆地重复着幽玛先生的话。看着沉稳的小个子侦探的脸,我试探着问:
“幽玛先生知道答案吗?”
“大概有一些猜测。”幽玛先生回答,但赶在我追问之前,他又说,“不过,还是先按绑匪的要求走吧。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拿A子的安全赌博。”
“抱歉……小B子,我知道这话非常越界,但是我想请问你可不可以……”
门咔哒一声轻响,一无所获结束了通话的C阿姨虚浮着脚步从房间中走出。幽玛先生和我不约而同地止住了话语。C阿姨的眼睛红红的,她难以启齿地望向我,试图向我请求帮助。于是幽玛先生站起身,向C阿姨重复了一次自己可以帮忙支付赎金。毕竟A子的生命是最重要的。幽玛先生说。
C阿姨迷茫、不可置信而又惊讶地看着这个自称侦探的小个子陌生人。她的嘴唇嗡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只能下意识地把双手绞在一起。她惊恐而又惊喜,半晌才如梦初醒一般地反应出来自己应该做些什么。眼泪在瞬间滚滚而下,C阿姨哽咽着一次又一次地向幽玛先生鞠躬致谢,无论怎样制止都不愿起身。
而雨仍然没有停止,就像是笼罩在A子失踪案上挥之不去的谜团阴云,一点一点地、让人心里发紧。
黑色的手提箱里满满当当地塞满现金,这种场面一般只有在电视节目中才能见到,如今它就自然而然地在幽玛先生的手中。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C阿姨已经紧张地无法做任何事,幽玛先生提出要不要由他去支付赎金,C阿姨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又触电一样地拼命摇头。
……我大概能懂,如果不是C阿姨才是A子的家长的话,我也恨不得能够第一个确认A子的安危。
她的手脚都在发抖,深呼吸几次之后,终于于七点钟驱车赶往绑匪约定的交易地点。C阿姨出发之后,我忐忑不安地注视着她离开的方向,拧着自己的手臂。我看了好几次沉思之中的幽玛先生,犹豫许久,我问:
“我们要不要跟去看看……”
“按道理说是应该这么做的,毕竟不能保证绑匪就会这样乖乖交出A子。”
听到幽玛先生的回答我的脑子啪的一片空白,想着最坏的可能性,我猛的抽了一口凉气。我焦灼地看向幽玛先生,对方冷静到显得有些冷酷,仿佛并不在乎A子的生死。但我知道不是这样的,不然幽玛先生就不会替我们支付数目巨大到吓人的赎金了,他一定有他的目的。在我不安而又期待的眼神之下,幽玛先生果然开口:
“但是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调查。”
“……和A子的安全有关吗?”
“嗯,关系很大。”
幽玛先生没有多言,我也不再追问。既然他这么说了,那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一定对A子来说更重要。在短短两日的相处之中,我已经对他建立起了这种程度的信任。于是我深呼吸,强迫自己不去想绑匪那边的情况,等待幽玛先生下一步的行动。他耐心地等我平复下来,而后问:
“小B子,你知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
他的话语突然被音乐声打断。幽玛先生的眉头微微皱起,目光落在我外套的口袋。等待着幽玛先生下一句话的我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响起的是我自己的手机,我几乎想要立刻挂断,却又在看到来电人的那一瞬间僵在了原地。
是刚刚离开的C阿姨。
电话里传来的是让人心头一沉的糟糕消息:
“小、小B子……”C阿姨六神无主地哭喊,“那、那家伙突然提高了金额!还、还改变了交易地点!”
在距离约定时间一小时以前,绑匪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将赎金金额提升至两千万,并将交易地点设置在了与原先完全相反的方向。
幽玛先生毫不犹豫地接过电话,用沉稳冷静的话语安抚着慌张的C阿姨靠边停车。劝哄着对方将绑匪的新留言转发过来,幽玛先生看着邮件内容面色阴沉。我感到眼前发黑,几乎要站不稳脚跟,只能求助地看向幽玛先生。
幽玛先生长长、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交给我吧,”他看着我,语气罕见地有些低沉,“……我会揭开A子失踪的真相的。”
但我已经无暇顾及,此时此刻的我只能听到幽玛先生有力的保证。我的心怦怦直跳,我不断对自己说:A子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距离交易时间四十五分钟。
我在银行门外攥着自己的裙边焦急地等待幽玛先生。C阿姨已经远离了交易地点,就算她再怎么爱女心切,她也只能委托我和幽玛先生前往交易地点。
距离交易时间半小时。
我和幽玛先生驱车前往新的交易地点。发动车子的时候,幽玛先生缓缓吐出了让我震撼的话语。我呆愣愣地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傻傻地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口型,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距离交易时间十五分钟。
在等待通行的时候,幽玛先生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他看向我,神色有些哀戚:
“……小B子,真相可能会非常残酷,如果你没有做好准备的话……”
“……”
在漫长漫长的沉默之后,在绿灯亮起的时候,我握紧了自己的手腕。
“……我准备好了。”
距离交易时间五分钟。
幽玛先生停下了车,他仍然是毫无遮挡地走进了雨幕之中,就如同他所说的,他相当习惯这样。只是这一次,我也和他一样直直地步入雨中。我迈出了第一步、第二步,接着是第三步。我在雨中奔跑起来。
快一点、
快一点、
再快一点。
我的双腿似有千斤重,怎样用力也无法再加快速度;我的双手好像过分短,再怎么向前伸展也无法推开那扇门。或许过去了成千上万年、又或许只是过去了几个呼吸,我扑进那扇曾经无数次叩响的门。
在交易时间倒计时的最后一秒,本该和幽玛先生前往新的交易地点的我,回到了A子的房间门口。
在那一瞬间,我不合时宜地想起了A子的笑。她刚涂了美甲,亮晶晶的装饰在阳光下反着光,她做了一个做作的可爱姿势,笑得阳光灿烂。她问:怎么样呀?
太红了。当时的我评价。
太红了。
就像是A子额头上的颜色一样鲜红。
在跌坐在地上的C阿姨面前、在那扇贴了可爱兔子贴纸的门后,失踪了两天的A子静静地躺在那里。她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她的红色美甲黯淡得过分,就如同她头上沉沉的血色。
“A子……?”
我的声音颤抖得不像我自己。
在雨势分毫不见减小的夜晚,从自己的房间里神秘失踪的A子又从自己的房间里神秘出现。这场迷雾重重的失踪案,仍然还是在什么也没有搞清楚的情况下,以A子的死亡拉下了故事的帷幕。
而我只能在这里,
无力地、苍白地、迷茫地、痛苦地,
被A子之死的谜团困扰,直到我生命结束的那一天。
“还要继续演吗?”
强硬地挡住了落下的帷幕、幽玛先生这么说着。
我和C阿姨下意识地回头去看他,大开的门口站着那个在这两天之内来回奔波的侦探。他从雨中而来,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地板上,留下一小片水渍。他仿佛已经看穿了真相的双眼越过我们,盯着门后A子的尸体,看上去有些不忍。
他一步步地走向我们,朝我伸出了手。我哆嗦着借着他的力量站起身,虽然脑子还是一片浆糊,但还是习惯性地走到了幽玛先生的身后。小个子的侦探注视着坐在地上的C阿姨,语气冷酷:
“还要继续演下去吗?犯人小姐。”
就像他在车上告诉我A子很有可能已经遇难那样。
C阿姨的眼睛剧烈晃动着,她扶着墙勉强从地上站起来,挤出一个愤怒的表情:“在、在说什么?!A子出了事我应该是最难过的吧?!”
幽玛先生只是看着她,眼神像是能劈开一切迷雾的锋利刀刃。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像是侦探剧里所有侦探那样,他说:
“嗯——虽然这里不像谜迷宫有那么方便的引导,不过果然还是一个问题一个问题来吧。”
他说着我不太明白的话,把目光投向了我。作为他的委托人,他放缓了语气,向我揭露隐藏的真相:
“第一个问题,A子是什么时候从房间消失的?”
“现、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C阿姨惊叫起来,但幽玛先生只是看了她一眼,用一句“你难道不想知道你女儿死亡的真相吗?”堵了回去。我的脑子乱糟糟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于是幽玛先生回答了自己的问题:
“根据邻居D先生与男友E君互相佐证的证词,天快亮时A子与E君分别、翻窗回到房间,而D先生在六点离开家门,小B子在七点发现A子失踪。”
“所以……A子只能是六点到七点之间失踪的……”
我艰难地跟上幽玛先生的思路。
“第二个问题,A子是什么时候死亡的?”
“不是刚刚吗?”我迷茫地问。幽玛先生顿了顿,重新开口:
“这样吗。那先来思考第三个问题吧。A子是从哪里离开房间的?”幽玛先生紧接着说,他越过我和贴着墙边面色难看的C阿姨,进入了A子的房间。他的手点了点仍然紧闭的窗户,“窗户无法从外面开关,房间没有别的出入口。
“所以,只能是门。
“那么第四个问题,是谁发现门是锁着的?”
我的记忆慢慢飘回了噩梦最开始的起点,我坐在A子家的客厅,C阿姨起身去叫A子起床。片刻之后,她折返,对我说:
A子把门锁上了……可能还在睡。小B子你可以去窗户那里叫她一下吗?
没给我、或者说,没给C阿姨喘息的余地,幽玛先生继续说:
“失踪案的线索到此为止,接下来是绑架案。第五个问题,为什么要给包括邻居D先生在内的人发送勒索邮件?或者说,都有谁相信A子失踪了?
“第六个问题,勒索的目的一般是得到赎金,为什么要提出A子家一定无法承担的金额?
“第七个问题,为什么在临近交易的时候突然提高金额?如果付不出赎金,绑匪打算做什么?
“绑匪又为什么——一定要A子家付不起赎金?
“第八个问题,为什么改变交易地点?在本该前往交易的你离开之后,改变交易地点之后能去交易的只有我们。那当时的我们在哪里?
“最后一个问题,A子是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回到房间里的?”
从中间开始,幽玛先生就没有再留给我回答的时间。所有的信息、所有的问题都在我的脑子里面横冲直撞,我抓不到答案,却本能地把视线投向了从一开始就脸色惨白的C阿姨。
晚上八点,因为阴雨一整天的缘故天空昏黑得厉害,屋里却没有开灯。C阿姨的脸在窗外闪电的照射下晦暗不明,她脸上那种痛失爱女的神色消失在雨里,取代而之的是诡异的面无表情。我见过她这样的表情,在A子的父母离婚之后、在她疑神疑鬼的那段时期,她总是这样阴恻恻地看着A子和我。
我本能地后退一步。
幽玛先生踏着雷声走到了我的面前,小小的身体无法阻挡C阿姨看我的视线,却微妙地抵挡了些许敌意。他直视着嫌疑人的眼睛,继续提问:
“那么回到刚才的问题——A子真的是在倒计时结束的刚刚身亡了吗?”
他用手轻轻地、轻轻地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虽然是我的推理,但我想真相大概是这样的吧——”
前天早晨。
一夜未睡的A子因为和B子的约定而离开了房间,在房间外遇到了发现她一夜未睡的凶手。也许是A子首先顶撞凶手、也许是凶手首先口出恶言,总而言之,关系不算融洽的两人再次爆发了争执。在冲动之下,凶手误杀了A子(但鉴于凶手的悲伤也不似作假,我倾向于这是一个意外。幽玛先生说。)。
来不及想出处理办法,B子已经来到了家中。于是凶手将A子的尸体暂时藏匿起来,假称A子反锁了房门,制造了A子密室失踪的假象。事实上这时A子的房门应该是没有上锁的,为了掩盖这一点,凶手假借破门而入破坏了门锁。
由于B子坚持要找出A子失踪的真相,邻居D、男友E也得知了A子失踪。为了进一步隐瞒真相,凶手以绑匪的名义向这些人发送了勒索邮件,并提出了自家无论如何都无法负担的金额。但意料外,突然闯入进来的侦探竟然支付得起高额赎金。不得已,凶手在假装前往交易的时候再次伪造了邮件,重新指定了更加遥远的交易地点和更加高额的赎金。
增加赎金是为了合理制造撕票的理由。
而重新指定交易地点则是为了——
在B子为了前往新的交易地点离开之后,本来就没有前往交易地点的凶手回到了家中。从先前隐藏尸体的地方搬出A子的尸体,凶手将她放回了房间。(虽然在那之前就想寻找能够藏匿A子本人的地方,但很可惜没能来得及。幽玛先生说。)
虽然B子意外在自己通知她找到尸体之前就来到了家中,但一切的布置都已经完成。于是,凶手在B子的面前装作一副刚刚发现尸体的模样,跌坐在地。
“而能够做到这一切的人,只有欺骗了B子房门是锁着的人、只有知道B子向哪些人传达了A子失踪消息的人、只有能够完全掌握我和A子动向的人。”
幽玛先生的手指向面前的家长C,恍惚之间,我竟然觉得那里有利刃在反射着破开迷雾的锋芒,
“误杀了A子、制造了密室失踪与绑架杀人谜团的犯人就是你——C女士。”
在长久的、长久的,我只能听到自己呼吸声的寂静之中,C阿姨开口了。她的语气诡异地平静,像是她刚和A子的爸爸离婚的那天。那时A子还和她的关系没有那么糟糕,她试图抱住她的母亲安抚她。而那时的C阿姨就是这样、当着我的面、面无表情地、平静地、抬起手。A子的脸因为巨大的冲击歪向一边,那之后,她们之间的关系破裂了。
现在的C阿姨用着当时那样平静的语气说:
“你们知道了啊,怎么办呢?”
B子,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无数次想,要是你是我的女儿就好了。她说。
为了掩盖真相我都已经做了这么多了,别让阿姨的努力白费,好吗?她说。
这氛围太过诡异,在雨夜之中,她的声音如同鬼怪。我害怕得发抖,只能不断摇头。幽玛先生不动声色地带着我后退,与危险的女人拉开距离。他的声音没有任何动摇,他只是坚定地陈述着:
“无论你有多大的苦衷、无论你做了多少努力,犯罪就是犯罪,无可否认也无可原谅。”他说,“无论如何,谜团都只会让人痛苦。”
“……对不起。”C阿姨喃喃着。
与她语气里的愧疚相反,她突然从身后抽出了一把菜刀,朝着我们的方向跑了过来!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向后躲避,倒退的身体看不到背后,我在昏黑的室内踩中了什么东西,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后倒去。我的大脑转得很慢很慢、视线逐渐上仰,内心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和A子一样死在这里了吗?然而视角的上仰却停止了,幽玛先生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我的手臂,我被他扯得踉跄、却没有继续摔倒。他从背后推搡着我朝敞开的大门跑去,短短的路却显得如此漫长,死亡的恐惧让我双腿发抖又不得不迈进、索命的刀具一下又一下划开我背后的空气。我的耳中嗡嗡作响,像是成千上万的雨水通通灌进区冲击我的耳膜。
“小心!”
巨大的力道从我的背后袭来,我被扯着向左移动了几步。下意识地看过去,我的心跳猛一下暂停:
幽玛先生用手握住刀刃,正在用力地向上推起。
C阿姨的力气并不大,但铆足了劲要杀了我们的她红着眼死死向下按着刀柄;幽玛先生似乎要不擅长打斗,只是吃力地努力抵抗着。我咬着嘴站在一边,四下张望着,寻找趁手的武器。我慌不择路地抓起玄关鞋柜上的相框,狠狠向C阿姨的头顶扔去。被打中的她抬起了手,幽玛先生趁机试图从她的手下挣脱出来。但C阿姨再度挥起了手中的刀——
“救、”
在这样的时刻,我慌乱地拿起地上的拖鞋也一起扔过去,朝着门外的雨幕,我竭尽全力地呼喊:
“救救我们——!!”
砰!
就像是回应我的求救,
身穿警服的男人将堵在门口的我拉开,冲进房间。眼中只有疯狂的C阿姨被按倒在地,她的挣扎在对方的压制下充满着穷途末路的无力。警笛声在这时才终于冲破雨幕的封锁传达到我的耳中,我呆呆地向外看去,发现不知何时门外已经被警察包围。
幽玛先生摁住受伤的手掌从地板上站起身,他冷静地朝我点了点头,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是我报的警。”
他说,
“别怕,已经没事了。”
在雨声、叫喊声、威胁声、手铐碰撞声的混乱中,我看着幽玛先生狼狈却沉稳的脸。终于再也无法抑制,我低低地抽噎起来。
和幽玛先生一起坐在警车中,我手中抱着热水杯,呆呆地看着水面上我自己的倒影。这两天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我的大脑好像已经无法感知一切,只能机械地看着水面。半晌,我的脑子里在浆糊中想起一件事,于是我小声问:
“原来幽玛先生已经报警了……我还以为警察不会来呢……”
“之前是因为他们认为A子只是离家出走,”处理着手上的伤口,幽玛先生回答我,“我报案说发生了绑架杀人案,他们就无法不来支援了。”
“……我还以为侦探都是……唔,是独自一个人帅气地解决问题的?”
顿了顿,幽玛先生突然笑了起来:
“以前我确实是这样的。不过,在过去的经历里我学会了依赖他人。”
他的语气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事,有些感激、但又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恼怒。我抬头看他,视线触及到他尚未包扎完成的手掌,我慢慢、慢慢地张大了嘴巴。
“幽、幽玛先生!这、这是?!”
我结结巴巴地问。
从绷带的边缘慢慢渗出血液,那不是我所熟知的、刚刚在A子的额头上看到的、正常的鲜红色。从那里流淌出来的,是像是影视剧的劣质血浆一样虚假不真的颜色。
幽玛先生的表情一下子变得神秘,他毫不在意自己的紫色西装被血液染上其他颜色。三下两下将剩下的绷带缠绕上去、又打了个结,彻底遮盖住异常的粉色血液。他看向我,长长的头发披在肩膀上,他语气轻快地解释:
“嗯——之前不是说了,我一直待在一直下雨的地方,血液出现了一些化学变化。”
“可、可是……”
“只是化学变化而已,不用担心。”他说。
面对我惊异的神情,幽玛先生并没有再过多解说。雨势稍微小了一些,他打开车门,先我一步走出了警车。他仍然没有做任何防护,高档精致的昂贵西服就这么暴露在雨中接受着雨的洗礼,他朝我挥了挥手:
“好啦,出差一趟结果因为放心不下接下了这个委托,工作都要堆积如山了。我还得去处理这两天落下的公务,就在这里分开吧,小B子。”
“等、等一下!幽玛先生!!”
急忙去追赶的我险些把手中的热水全部洒出来,慌忙找到放置茶杯的地方后幽玛先生已经走出了相当的距离,我探头进入雨中,朝着他的背影喊:
“委、委托费……!”
“啊,那个啊,”他笑了笑,语气轻松随意,“无论如何,能够久违地重新作为侦探行动还是让人心情感慨……对了,就把这个作为委托费吧。”
再也没有回应我的呼喊,神秘的、偶然路过这里的侦探的背影缓缓消失在雨中。不知为何,我总觉得落在他身上的雨十分温柔。
我与幽玛先生的相遇到此为止,在我之后的人生之中,我都没有再见过那位穿得比起侦探更像什么公司高管一样的侦探。虽然他说自己只是久违地重新作为侦探,但在我心中,他就是将我从A子之死谜团之中解救出来的永远的侦探。
不过,在那之后,我遇到了另一件奇怪的事情。
在A子的葬礼上,我代替入狱的C阿姨接待来宾。忙碌之中抬头看向人群的时候,我意外捕捉到了幽玛先生的脸。
“幽玛先生……?”
我试探着喊,并不是很确定。因为比起我知道的幽玛先生,这位“幽玛先生”的头发短短的、紫色的蘑菇头乖顺地贴在耳后,头顶上还有卷曲的像极了问号的头发。与雨天也只穿着西装四处行动的幽玛先生正相反,他即使在晴朗的白天也戴着雨帽、穿着披风一样的雨衣。
与幽玛先生很像的幽玛先生疑惑地看我一眼,随即,他像是了然一般露出了笑容。
“嗯……虽然可能会让你有点混乱,不过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你认识的那个‘幽玛’,有说他为什么来这里吗?”
面对着这张和幽玛先生一模一样的脸,我习惯性地和盘托出那噩梦般的两日以及幽玛先生对我的帮助。
“说是出差……”回忆着幽玛先生最后的话,我告诉面前的人。
“原来如此,不然他也不会轻易离开卡纳依地区。”很像幽玛先生的幽玛先生点了点头,“无论如何,他能重新作为侦探活动一定也感慨良多吧。”
说着和幽玛先生雷同的话,“幽玛先生”转身离开。我急忙叫住了他,询问他是否要去见幽玛先生。戴着雨帽的男人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还是算了,真要见面的话我们两个都不会开心的。”他坦然指出,却没有告诉我原因。顿了顿,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欣慰,
“不过——能知道他也在为了理想努力,确实也还不错。”
揭开所有真相,让世界上所有人获得幸福。
脑海里浮现出幽玛先生所说的话,我目送着这位和幽玛先生相似的“幽玛先生”的背影。虽然他走上了与幽玛先生完全相反的方向,但我心里莫名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也许道路不同、也许互相厌恶,但他们的内心,果然还是一模一样的吧。
于是注视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我在心里由衷地祝愿着:
谢谢你,幽玛先生。
希望你、你们的理想,都最终能够——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