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金主@雪葬 约稿!
感谢金主大人,孩子掺私货掺爽了(啊?)
summary:托马:我是人(?)
全文1w2
Touma: Be Human
最开始,是飞羽真突然宣布:我打算休刊一段时间。
芽依大惊失色,当场踮了脚尖要去摸飞羽真的额头,结果更加困惑:也没发烧啊!所有人都有些担心,大家围着飞羽真,关心着他的身体情况。伦太郎绞尽脑汁,小心发问:
“是……没有灵感了吗?”
这个理由倒是合情合理,飞羽真之前也有过因为缺乏灵感而饱受困扰的情况。但贤人觉得不是这样的,虽然确实察觉到飞羽真下笔似乎有些迟疑,但从飞羽真和自己演绎小剧场的情况来看,奇妙的想法仍然在飞羽真的脑子里盘旋。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瓶颈期吧?”小说家本人也非常沮丧,“总觉得现在的状态不太适合写作……”
事已至此,既然飞羽真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也只能暂且搁置。晚上书屋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贤人认真地看向自家竹马的眼睛,问:
“发生什么了?”
“果然还是瞒不过贤人!”飞羽真虽然笑着,但立刻撑着脸坐在座位上哀嚎起来,罕见地有些迷茫,“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写故事的时候会有一种高高在上俯视着角色的感觉……很难形容!”
我不喜欢这种感觉。小说家闷闷不乐地抱怨。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飞羽真如此困扰,贤人自然十分看重。剑士靠在书架上,表情认真地像是要去奔赴决战。虽然飞羽真觉得贤人有些紧张过头,但他仍然仔细回忆了一下,最后啊了一声,眨了眨眼,有些不确定地回答:
“好像……是从重新拿起火炎剑烈火开始的?”
飞羽真重新拿起火炎剑烈火完全是情势所迫。
一切结束之后,尽管仍有一些散落的奇幻驱动书需要回收,剑士们逐渐找到了自己前进的方向,飞羽真十分乐见于此,并经常尽自己所能地为这群剑术高超却微妙有些社会不适的剑士们(尾上先生当然除外!)提供帮助。虽然大家并不会耽误剑士的本职工作,飞羽真也非常乐意重新拿起烈火加入其中,好让伦太郎多些时间和芽依约会、尾上先生多些时间陪伴家人、莲可以放心在外历练,也能让大秦寺先生可以专心锻剑、索菲亚小姐有时间出门旅行、尤里可以多看看漫画,神代兄妹也能有休息时间。
而且这也算和贤人的约会啊!
拿着刚回收的奇幻驱动书,假面骑士Saber和假面骑士Espada并肩而立。飞羽真说得理直气壮又得意洋洋,贤人也忍不住笑起来。
不过由于飞羽真的职业仍然是小说家而非剑士,火炎剑烈火大部分时间还是存放于北区基地。只有临时工上岗的时候,飞羽真才会悠哉悠哉地取回自己的圣剑。
两个人思考了很久也没有想出飞羽真写作时那种奇妙心理状态的由来。虽说飞羽真自我感觉是从重新拿回烈火开始的,但也不能因此就说是圣剑的责任,不然大秦寺先生会一个滑铲直取二人性命。为这样的想象打了个寒颤,飞羽真飞速摇了摇头。
“就先当瓶颈期吧!”
他最终下了结论,反过来安慰忧心忡忡的贤人,
“也不是第一次瓶颈期了……说不定过几天就好了?”
“到时候飞羽真的写作能力还会更上一层楼吗?”
“哼哼,说不定哦,贤人等着看吧!”
虽然气氛重新轻松下来,飞羽真兴致勃勃的样子和往常也没有区别。但贤人的视线始终凝聚在空白的稿纸上,总觉得一种微妙的不安感正在心底蔓延。
很快,情况好像变得更加不对劲。
贤人在神山奇幻书屋发现火炎剑烈火的时候稍微有些惊讶,他拍了拍正在和芽依争夺盒子里最后一个泡芙的飞羽真,问:
“飞羽真没有把火炎剑烈火交给索菲亚小姐吗?”
飞羽真仗着自己的身高把泡芙举得很高,在芽依不甘的注视下飞快咬下一口。他的回答很顺畅,好像理所当然:
“因为最近总要用嘛!干脆先放在书店了。”
理由非常正常,不如说索菲亚小姐自己最近就经常外出,飞羽真为了方便自己拿着烈火倒也还算合理。芽依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不如说,所有人都觉得飞羽真一直做炎之剑士没有什么问题。无论是小说家还是剑士,只要是飞羽真的决定,贤人都会毫不犹豫地支持。但脑海里划过飞羽真前几天为小说困扰的样子,贤人仍觉得有些古怪。
飞羽真当然是更愿意成为纯粹的小说家的,不然当时也不会交还圣剑。虽然重新拿起圣剑是为了他们这些剑士可以更好地过自己的生活,但飞羽真最近参与的频率是不是有些过高了?贤人陷入了沉思。
毕竟,尾上先生的妻子时常出差,伦太郎也不是每天都要和芽依约会(当然大秦寺先生和尤里确实每天都在锻剑和看漫画),按理说飞羽真已经可以重新拥抱小说家的生活了。
但事实并非如此,飞羽真甚至干脆把烈火存放在了神山奇幻书屋。
思及此,贤人有些坐不住,他的语气严肃了一点,再次向飞羽真确认:
“飞羽真,真的没事吗?”
仍在和芽依打闹的飞羽真愣了一些,看了看放在书桌上的烈火,又看了看不知为何紧张起来的贤人。他思考了一会儿,语气也沾染上了一些迟疑:
“好像觉得……就这么一直用火炎剑烈火帮助别人也不错?”
芽依看了看飞羽真又看了看贤人,完全搞不清状况的编辑困惑地挠了挠自己的脸颊,最终拿起空了的泡芙盒子,一脸迷茫地离开了神山奇幻书屋。
接下来,事情彻底变得诡异了起来。
散落的奇幻驱动书并不是完全无害的,也不会就这么无辜地躲在路边等着剑士们回收,偶尔也会用一些奇幻世界的力量将周围的人和事物拖进奇异的世界。贤人并不是质疑飞羽真的能力,相反他很相信这种程度的骚乱飞羽真一个人也能完美解决。但或许是前些日子的忧思过重,贤人总觉得最近飞羽真处理事情的方式有些奇怪。
飞羽真单手抱着收到惊吓的小朋友从烈火里跳出来的时候,贤人眼尖地注意到他的手臂受了伤,心里当时一紧。将阿兰基那神灯从驱动器上取下,贤人立刻跑向了飞羽真。对自己的伤势毫无察觉的炎之剑士开开心心地和小朋友挥手告别,还被贤人一把拉过手臂的动作吓了一大跳。
剑士当然是会为了救人不顾自己的安危的。贤人告诉自己,飞羽真会这么做、自己会这么做,伦太郎也会这么做。
但是,
贤人看了一眼仍在看着离去的小朋友的背影,露出温柔的笑容的飞羽真,心里的不安越发浓烈。
如果是正常的飞羽真的话……他下意识地将飞羽真的状态列为不正常,一定会在事后可怜兮兮地向自己抱怨伤口好痛。现在的飞羽真看起来就好像,好像觉得——
如果能救下什么人的话,牺牲自己是理所当然、也是不需要在意的。
这种感觉勾起了他不妙的回忆,不安疯狂生长起来,他极稳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引来飞羽真疑惑的注视。
当晚,贤人躺在书店的床上辗转反侧。并不是说觉得飞羽真不该为了救人罔顾自己的安危,不如说,在这方面唯独他没资格说飞羽真。脑海里回忆起飞羽真以往气势汹汹地兴师问罪要他多多关心他自己的样子,贤人始终觉得现在的飞羽真少了很多鲜活的情绪。
他仍然善良、仍然热情,贤人却好像有一种抓不住他的感觉。
带着这样的忧虑,贤人沉沉睡去。梦里他回到了一切尚未结束的时候,在暗黑剑月暗向他展示的未来里,书本一次又一次地在天空中翻开,世界一次又一次地化作粉末。梦里的他告诉自己:没关系,飞羽真不会让这一切发生的。他不会让世界毁灭,也不会牺牲自己。
然而梦里的飞羽真说:
贤人,为了世界不被毁灭,我必须去奇幻世界。
他的笑容悲哀却坚定,贤人朝他跑去,只抓住了一捧燃烧殆尽的灰烬。
他猛的惊醒。
下意识的,他想去确认飞羽真的安危。然而当他把视线转向自己身边的时候,贤人的大脑一瞬间变得空白。
飞羽真不见了。
贤人几乎不记得自己这天晚上是怎么度过的了,他浑浑噩噩,语无伦次地寻找飞羽真的下落。噩梦和现实几乎重合,他久违地开始担心现在安稳的现实会不会才是一场幻梦,他其实仍然被困在暗黑剑月暗里、始终找不到不知是否存在的那个唯一幸福快乐的结局。恍恍惚惚之际,飞羽真就像他消失的那般突兀地、在天亮时突然回到了书店。
“飞羽真?!昨晚你去哪了?!”
贤人焦急地按住飞羽真的肩膀。
“诶?!?!什么我去哪了……咦?!诶?!难道我梦游啦??”
奇怪的是飞羽真比他更惊恐,突然消失又突然出现的飞羽真慌慌张张地跳起来,表情活像见了鬼。他前前后后地确认自己有没有缺胳膊少腿,还没松一口气就看到贤人恍惚的表情,当场吓得比发现自己“梦游”还要恐慌。他拍着贤人手臂,尝试让贤人冷静下来。
这样惊慌的飞羽真让贤人稍微有了些安定感,他深呼吸,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对飞羽真说:
“飞羽真,我们需要谈谈。”
但鲜活的飞羽真却在这时又一次干瘪下去,他歉疚、却坚决地对贤人说:
“晚上再说吧,现在真理之剑需要我。”
拿起火炎剑烈火,飞羽真又一次离开了神山奇幻书屋。
这不对。
贤人心想,
一定有什么事正在发生。如果不再做些什么的话,飞羽真一定……
他没有跟在飞羽真身后一起回收奇幻驱动书,反而留在书店,拿起露娜为他们留下的书本,想联络露娜一同商量飞羽真最近的异样。然而书页还未翻开,门口传来了敲门声。露娜站在门外,白裙的女孩抱着奇幻全能之书,脸上是与他如出一辙的忧心忡忡。
“贤人!”露娜焦急地开口,“我昨天晚上在奇幻世界见到飞羽真了!”
露娜感觉到飞羽真来到了奇幻世界。
虽然奇幻世界白昼与黑夜共存,露娜也并不需要过多休息,但她仍然奇怪飞羽真为什么要在现实世界处于深夜的现在来到奇幻世界。她朝飞羽真跑去,更加意外地发现飞羽真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身边没有贤人的存在。
露娜从飞羽真的背后探出头:
“飞羽真!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呀,贤人……”
疑问的话还没有说出口,露娜突然看清了飞羽真的动作。飞羽真正在书写着什么,他手中的笔尾部延伸出一道温和的光,与伫立在奇幻世界的刃王剑十圣刃相连。飞羽真在使用刃王剑的力量写着什么故事。
“……飞羽真在写什么故事?”露娜问。
但飞羽真并没有从书本上抬起头,他温柔而专注地注视着自己笔下发光的文字,像博爱的神注视自己的孩子。他只是温和地、毫无迟疑地拒绝了露娜:
“抱歉,露娜,之后再和你解释。”
“昨晚的飞羽真,让我觉得很不安……”
露娜紧紧抱住手中的书本,指尖无意识用力。她抬头求助地看向贤人,两个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相同的焦灼:
一定有什么事正在发生。
当晚,贤人背对着飞羽真假装入睡,悄悄留意着竹马的动作。时针划过零点时,飞羽真悄无声息地起身。贤人跟在他的身后,看着飞羽真打开了书之门。然而门后并不是他们司空见惯的北区基地,而是另外一个奇异的世界。
贤人毫不犹豫地跟在飞羽真身后踏入了奇幻世界,他看着飞羽真像露娜所说的那样,从刃王剑十圣刃的力量中化出一只笔。他站在那里,无数发着光的文字环绕着他,他带着有些虚幻的微笑静静书写着,看不清的故事轻轻流淌。
就好像故事里的造物神一样。
贤人一步一步地走向飞羽真,他问:
“飞羽真,你在做什么?”
飞羽真回过头,他好像并不惊讶贤人的出现。他的脸上一直带着淡淡的、悲悯的微笑。他侧过身,邀请贤人和他站在一起。飞羽真的手从空中取下一行文字,向贤人展示。
那是一个孩子的故事。
贤人认出了这个孩子,他是书店的常客,安静又乖巧,却总是病恹恹的。上周他对飞羽真说自己要去做手术,希望飞羽真给自己一样力量。于是飞羽真给他讲了许多许多有关勇气的故事,并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邀请他在手术结束后来到书店,飞羽真会为他准备出院礼物。
但贤人从故事里看到了他的结局:手术也未能起效,小小的孩子躺在病床上,等待着他短暂人生的结束。
这不是全知全能之书、奇幻全能之书上记载的是全世界人自己的、未被注定的故事。然而飞羽真拿起刃王剑的力量化作的笔,轻轻在故事后加了一句话:
奇迹发生了。
这个微小的奇迹让孩子活了下去。
“这是……”贤人有些失神,他看向飞羽真,等待对方给他一个解释。
“我之前发现,刃王剑有改变既定结局的力量。”飞羽真看向高大而沉默地守护着奇幻世界的刃王剑十圣刃,轻轻地回答,“像这样的故事……还有很多。”
他顿了顿,愧疚一瞬间浮现,但他的语气越发坚定:
“所以,我想像流苏先生那样留在奇幻世界。像这样……守护着奇幻世界,也守护着现实世界。”
时间在这一瞬间仿佛倒流了。
过去与现实、噩梦与真实重叠在了一起。
贤人恍惚间觉得自己并不是在奇幻世界、面对的不是眼前的飞羽真。他拖着沉重得过分的暗黑剑月暗,一步一步地颤抖着走到了约定的树下。飞羽真倒在地上,帽子滚落在一边,在逐渐复原的世界里,唯独飞羽真的消失不可逆转。
飞羽真的嘴巴一张一合,他说:
————
声音在一瞬间消失,世界陷入了死寂。贤人恍惚着跌跌撞撞地走向现实中的飞羽真,他下意识地去拔暗黑剑月暗。明明他绝不想再回到那段绝望的日子,却宁可现在说着要去奇幻世界的飞羽真只是暗黑剑展示的一段糟糕未来。只要我再努力一点——只要我再努力一点,这样的未来就不会实现,对吧?
对吧?
飞羽真只是看着他。
结局似乎仍在不可避免地、无可挽回地,向着飞羽真牺牲的方向倾斜。
“那……我们的约定呢?!”
好半天,贤人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慌乱地沙哑地问,像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他在过去、在现在,在噩梦、在真实之中,他声音颤抖着问:
“我们不是约好了要三个人永远在一起吗?!”
然而飞羽真只是悲伤地注视着他。
他甚至伸手,轻轻扶了一把已经有些站不稳的贤人。他表现得像决心献祭自己的神明、又像是纵有遗憾也要舍弃私情的英雄,却唯独不像神山飞羽真。他的嘴一张一合,他说:
对不起,贤人。
那之后,飞羽真消失了。
飞羽真消失就消失得相当彻底,理论上来说他在奇幻世界,但贤人拜托了露娜和尤里,两个人都找不到飞羽真所在之处。所有人都很震惊,再怎么看,这也不像是那个拼命阻止了贤人自我牺牲的飞羽真的选择。退一万步来说,这么大的事情飞羽真怎么可能不和我们商量一声呀!芽依替大家说出了心声。
但无论如何,找不到飞羽真,他们无从探寻飞羽真真正的想法。
贤人始终沉默着。
伦太郎走到了贤人身旁,绞尽脑汁、想要想出一些能够宽慰贤人的话。先前贤人为了飞羽真不消失付出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如今飞羽真选择了去奇幻世界,每个人都很担心贤人、怕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不过贤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担忧的视线通通汇集到了自己身上,他只是兀自沉思着,表情严肃、却算不上糟糕。伦太郎叹了口气,犹豫着开口:
“贤……”
“露娜,我想去一趟奇幻世界。”
贤人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伦太郎差点咬到舌头,但贤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只是认真地看向自己的青梅。露娜略微有些忧虑,她小心翼翼地开口:
“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也找不到飞羽真在哪……”
“那个时候,”
贤人只是说,看向自己的双手,
“飞羽真说要去奇幻世界的时候,他扶了我一把。那个时候,他无意识用小指勾了勾我的小指。”
顿了顿,雷之剑士的语气越发笃定:
“这一定是……飞羽真的求救。留在奇幻世界绝对不是飞羽真的本意。我要去奇幻世界,我一定会找到他的。”
神山飞羽真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写作。
刚刚回笼的意识还有些怔愣,飞羽真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在神山奇幻书屋赶稿,缩起脖子就要躲避芽依的怒吼。但很快他反应过来,自己前些日子刚刚休刊,按理说芽依并不会来催稿。再仔细打量起四周,飞羽真更加惊恐:这里根本不是书店!
正因为他在这里待过一年,他才能够分辨出来,他正位于奇幻世界的一角,面前漂浮着奇怪的、发着光的书本,他就这么站在这里,奋笔疾书。
好歹去屋里写呀!我可是有在奇幻世界也开了书店的……不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是贤人说的梦游吗?!
想起贤人,飞羽真立刻有些坐不住。他想暂且放下手中的笔,先去和贤人报个平安。要知道贤人自从经历暗黑剑月暗里种种绝望的未来,总会对联系不上飞羽真这件事抱有一定程度的不安,飞羽真也会极力避免这种事。但他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身体并没有如他所想地停笔移动,他仍在写着不知名的故事。
怎怎怎怎么回事!
很惊悚!身体自己在动啊!!虽然“故事的结局由我决定”的感想是一样的,但是握笔姿势和行文习惯都和自己一模一样身体却自己在动这件事真的很惊悚啊!!
几乎要喊一声“贤人救我!“,但是连移动都无法控制的身体自然也没法发出没出息的哀嚎。飞羽真尝试了几次,仍然无法移动分毫。不得已,他只能暂停,开始冥思苦想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好在虽然迷迷糊糊宛如做梦一般,他并不是不能回忆起先前发生的一切。只是随着记忆一点点清晰,飞羽真的脸色也越来越惊恐。什么叫“对不起贤人”啊!!这是什么话啊!!
彻底没法就这么待在这里,飞羽真继续发起尝试。让我想想……小说家在想象中按了按自己的帽子,如果说,我现在没有在操控身体,但身体自己在动的话……有另一个“我”在操控身体吗?像远古龙那时候那样?
于是,他试着像呼唤远古之龙那样在意识里呼唤起来。
如他所想,纯白的意识空间里缓缓浮现了一个人影。飞羽真瞪大了眼。
一模一样的帽子、一模一样的衬衫和小马甲、以及一模一样的短裤。
另一个“飞羽真”出现在他面前。
奇幻世界的一切映入眼中,贤人看向空中盘旋的、同样挂念着飞羽真的勇气之龙,缓缓吐出一口气。露娜站在他的身边,再次尝试了一下感应飞羽真的位置,仍然是一无所获。
贤人并没有丧气,他本来就没有抱着一下子就能找到飞羽真的念头。不过,盲目地搜寻并不是最好的选择,毕竟这里是一切皆有可能的奇幻世界。他朝露娜点了点头,提议:
“我们需要先想一想,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露娜很是赞同他的想法:“我记得……飞羽真从前些日子开始就不太对劲?”
“嗯。最开始是,飞羽真和我说,总有一种‘俯视着书中角色’的感觉。飞羽真很困扰,因此决定休刊。
“接下来,飞羽真参与真理之剑活动的频率明显提高了;
“再之后,飞羽真变得有些不顾自己的安危;
“然后,露娜在奇幻世界见到了奇怪的飞羽真。最后,飞羽真对我说要留在奇幻世界。”
“是从休刊开始的吗?”露娜问,很快又自己摇了摇头,“不……应该更早一些。”
“按飞羽真自己的感觉来说……是从重新拿起火炎剑烈火开始的。”
果然是烈火出现了问题。两个人对视一眼。
露娜想了想,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既然之前没有问题,我想,是不是在飞羽真独自停留在奇幻世界的那一年间,火炎剑烈火身上发生了些什么?”
贤人点了点头:“很有可能。但是,知道那一年发生了什么的只有飞羽真。”
讨论在这时似乎陷入了僵局,贤人抱住双臂,眉头皱起。露娜的指尖无意识地在书本上敲了又敲,她啊了一声,猛的抬起头:
“说起来,那天晚上我看到的飞羽真,给我的感觉和某样事物非常类似。
“——全知全能之书。”
我是你。
另一个“飞羽真”说。飞羽真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也是全知全能之书意识的延伸。另一个“他”继续说。
飞羽真即刻松了口气,他在心里把对方和自己画了个不等号,并十分干脆地将对贤人口出狂言这件事怪罪给了对方。完成了割席的飞羽真不愿再叫他“自己”,于是在心里用“全知全能”来称呼这个盗用了自己形象的盗版商。
全知全能看了他一眼,似乎并不在乎他的小小心思,他只是如同神明向信徒传教那样,耐心而好脾气地解释起来。
“我”还要做些什么?
这是在全知全能的意识诞生之初,它所有的第一个想法。原本的世界严丝合缝地按照着它既定的命运发展,像一本精致而壮美的小说,即使中途被斯特利乌斯夺去,世界也仍朝着“完结”稳步推进。然而自从露娜将自己的一切奉还给书、从中诞生了全然未知的永恒的故事——奇幻全能之书后,全知全能似乎就已经失去了意义。它游荡在奇幻全能构建的新的奇幻世界里,遇到了修复世界的飞羽真。
小说家在书写每一个人的故事。
但不同于既定的命运,小说家只是在还原他们的人生,将后续和未来做了留白,交由人类自己书写。它俯视着这些故事,不自觉地离书本近一些、再近一些。
这是多么有生命力和创造力的文字呀。
只是,人类的人生充满了不确定性和遗憾。幼小的孩子可能失去生命、年迈的老人可能失去独子;相爱的人未必相守,步入婚姻的夫妻两看生厌。未知的故事留有太多的可能性,也留有太多遗憾的空间。它能感受到飞羽真的热情与善良,它被他吸引。
它想:我想给所有的故事一个完美的结局。
它想:最好的选择就是神山飞羽真留在奇幻世界。
它想:刃王剑十圣刃有着改变故事结局的力量,如果是这份力量的话,一定可以创造完美的结局;如果是飞羽真的话,一定是最完美的造物神;如果飞羽真是我,如果我是飞羽真……
它想,他想:神山飞羽真理应留在这里,神山飞羽真理应成为神。
于是,他悄悄附在了火炎剑烈火之上,只等飞羽真重新拿起力量。那时飞羽真将成为他、成为全知全能之神,成为将这个世界书写为最完美故事的、永恒的造物主。
只是他没有想到,飞羽真回到现实世界的心意是如此坚决,以至于半点没有受到他的感染。离开奇幻世界之后甚至交还了圣剑,更加愉快地和他划清了界限。不过好在飞羽真最终还是拿起了圣剑,于是他得以牢牢攀附住飞羽真的意识,一点、一点慢慢地侵蚀。
面对着越听越懊恼的飞羽真,全知全能平静地指出:
“你能够明白的吧?你在奇幻世界的时候,看到悲剧的人生,也会有冲动为他们换一个幸福的结局吧。”
神山飞羽真想也没想,义正言辞:
“完全没有,一点也没有。”
全知全能:?
结论已经显而易见,虽然不知道当初在奇幻世界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飞羽真如今的种种异状一定是受到了全知全能之书的影响。
心情并没有随着真相的明了变得轻松,贤人的眉头反而皱得更紧。想起飞羽真故作轻松,告诉自己“只是瓶颈期”的轻快模样,自责的话语不由自主地就从口中流出:
“如果要是我早点注意到的话……”/“如果要是我早点注意到的话……”
相同的话语撞在一起,贤人和露娜惊讶地对视一眼,不由得苦笑起来。如果飞羽真在场一定又要抱头哀嚎,抱怨自己的两位青梅竹马爱怪罪自己的毛病还没有痊愈。不过再自责也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找到唤回飞羽真的方法。
露娜松了口气:“这样起码就能确定了,留在奇幻世界和贤人、和大家分别,果然不是飞羽真的本意。”
“嗯,”贤人点了点头,“飞羽真约定好了要和我们永远在一起的。他是不会失约的。”
所以现在,到了我们为你扫清障碍的时候了。
“那就以我们的方式来表达抗争吧!”露娜挥了挥拳头,一副势在必行的模样。要说到他们的拿手好戏,那当然是——
小剧场扮演!
“全知全能之书控制的飞羽真为了全世界所有人宁可违背约定,但真正的飞羽真的话是不一样的,”
确认了飞羽真的心意,贤人的思路重新冷静清晰起来,
“那我们就来扮演吧……真正的飞羽真是什么样子的,飞羽真区别于全知全能之书的独特之处,就由我们来向这个傲慢的家伙展示出来吧。”
飞羽真笃定地重复了一遍:“这种想法,我一次都没有过!”
全知全能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微妙的惊讶,飞羽真不合时宜地觉得有些好笑。也是,毕竟现在是奇幻全能之书的时代了,全知全能并不“全知全能”这件事似乎也没什么不好接受的。
“但是这样的话很轻易就能让所有人拥有Happy Ending了,你应该也希望大家都能幸福快乐吧。”
全知全能困惑地问。正因为你是小说家,你才应该是最了解的才对。
“可是,故事并不是只有Happy Ending啊。”
飞羽真回答,
“Bad Ending虽然很是伤感,有时候我也会因为悲伤的结局偷偷掉眼泪……但是这种悲伤绝对不是没有意义的。”
正因为是小说家,飞羽真才知道各种结局的意义,他因此能够坚定地反驳,
“更何况人是很复杂的,一个人的Happy可能是另一个人的Bad。所谓‘彼之蜜糖吾之砒霜’……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一个人的愿望可能会是另一个人的痛苦,人与人之间就是会产生各种各样的关系嘛!
“如果所有人都是千篇一律的Happy Ending人生的话,故事该多单调啊。”
“但每个人都有获得幸福的资格。”全知全能皱着眉头说。
“是这样没错!但是,人生可不是任由作者构思的故事,结局是要由大家自己、而不是小说家来决定的。
“而且就算我是作者,我也并不觉得我能随意掌控角色的人生……”
回忆起来自己先前那种不舒服的俯视角色的感觉,飞羽真总算找到了罪魁祸首。不过现在不是兴师问罪的好时机,飞羽真只能暗戳戳地把情绪隐藏在话语里:
“小说角色从创造出来之后,喜怒哀乐都是小说家没法完美控制的。有时我也会为注定悲剧的故事难过,但那是属于角色自己的故事。我作为小说家能做的,就是把故事创作出来、再把故事传播出去。”
放在人身上也是一样的。飞羽真说,喜怒哀乐都是大家自己的人生,虽然可能有诸多遗憾,但人生就是这样的。
就像远古之龙。
在飞羽真续写的故事里,他会写它在自然里遇到了各种各样的朋友,但飞羽真永远不会去改变它悲伤的过去。
“所以我不会想用刃王剑的力量去干涉大家的故事。”
最后,飞羽真坚定地说。
全知全能陷入了极大的迷茫之中,他停止了写作,只是安静地皱着眉头,消化着飞羽真的话语。飞羽真并没有就此留给他思考的空间,毕竟,他还赶着去见贤人呢!
“不过,我不会留在奇幻世界,其实还有更重要的原因。”
带着神秘的笑容,飞羽真如此说着。
“锵锵锵,贤人,现在上演的是什么节目呀?”
“当然是我们剧团的人气剧目——《飞羽真的喜怒哀乐小剧场》!第一幕——飞羽真之喜!”
飞羽真一向是情绪非常丰富的人,他的作品也经常十分有感染力,在成名之前就会有中学甚至是大学的话剧社向他申请改编授权,成为知名小说家之后改编形式更是多种多样。不过就算经常被改编,飞羽真每次给出授权也仍然要得意许久。在一部儿童文学被改编成漫画的时候,飞羽真高举着样刊,在北区基地来来回回走了八百趟,不存在的尾巴都要翘上天。
热爱漫画的尤里当然是给出了好评,不爱看书的小空也看得津津有味。这一切对飞羽真来说竟然还不足够,小说家硬生生克服了玲花充满杀意的眼神,把样刊递到了凌牙手下。不善言辞的时之剑士组织了许久语言,终于蹦出一个充满诚意的“好”字;就连一向严苛的玲花也点了头,认可了飞羽真故事的魅力。
“好耶!”
飞羽真原地蹦起来,帽子都要飞到天上。
不过,即使是这样的飞羽真,也会有生气的时候。
“第二幕——飞羽真之怒!”
要说好脾气飞羽真什么时候会觉得生气——呃,除去面对神田伊扎克胡言乱语和作为暗之剑士的贤人不听人话之外——的话,最容易惹飞羽真生气的果然还是分泡芙的时候。
“五分钟,我只是晚了五分钟!!”
炎之剑士愤怒地仿佛火山喷发,面对着空荡荡的泡芙盒子怒火中烧。芽依带着闪电巧克力泡芙来的时候,飞羽真正在灵感迸发地写稿。就算他努力只写完了当前段落就加入了抢泡芙的竞争,留给他的还是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古战场。每个人嘴角都挂着罪证,但每个人都不肯承认自己多吃了。飞羽真啊啊啊地嚎叫着,疯狂摇晃着大家的肩膀:
“吐出来!把我的泡芙吐出来!!”
这样看来,飞羽真也会有难过的时候咯。
“第三幕——飞羽真之哀!”
悲伤也自然和泡芙挂钩。虽然从不拖稿,但飞羽真时常死线蹦迪,就算知道他会遵守约定也还是会对编辑脆弱的心灵造成极大的伤害。终于芽依爆发了!温柔(自称)的编辑化身无情的催稿机器,挟持了闪电巧克力泡芙作为人质!
带着可怖的笑容,芽依威胁着飞羽真:
“如果停笔五分钟的话,就要扣除一个泡芙。”
“诶?!?!不要啊!!”
然而分针还是毫不留情地走过一大格,危急关头飞羽真紧急向自己的竹马求救,希望对方能够救下心爱的泡芙。然而贤人顶着飞羽真不可置信的目光愉快地咬下一口——原来雷之剑士就是撕票执行人!
眼看着盒子里的泡芙越来越少,飞羽真流下了悲痛的眼泪!
“第四幕——飞羽真之乐!”
要说神山奇幻书屋的店长最乐呵呵的时候,果然还是走在路上被粉丝认出的时候。知名小说家会故作谦虚地接受粉丝的夸奖,再矜持地为对方签名。但他嘴角的笑容却是怎么也压不住,接下来的一整天都会开开心心地哼着《ALMIGHTY~仮面の約束》。
除此之外,还有番外故事。
“飞羽真的阴暗时刻!”
露娜压低声音,学斯特利乌斯用抑扬顿挫到有些阴阳怪气的语气喊“我的英雄”,贤人立刻就表演飞羽真大惊失色、恨不得保持八百里社交安全距离的样子;贤人学最开始的莲,假装把飞羽真的书扔在地上,露娜就表演飞羽真接到贤人电话,神采飞扬地在莲面前炫耀的模样。
这一切都是和全知全能的神性不一样的。
飞羽真喜欢的、飞羽真讨厌的、飞羽真的私心,还有飞羽真的任性。
这一切都是区别于悲悯的、高高在上的、自我牺牲的神的,独属于神山飞羽真的一切。
最后的最后,露娜和贤人勾起小指。他们站在奇幻世界,如图站在约定的场所。留出了飞羽真的位置,他们对视一眼:
“我们三个人会永远在一起。”
所以,飞羽真,该回来啦。
或许是共享了全知全能一部分的能力的原因,飞羽真清晰地知道贤人和露娜做的一切。他乐呵呵地看着青梅竹马的演绎,偶尔不甘地抱怨一句“我哪有!”。迎上全知全能不解的目光,飞羽真耐心地将真相挑明:
“我需要同伴。
“我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一个人留在奇幻世界实在是太寂寞了。我在这里待过一年,每时每刻我都想回到大家身边。”
全知全能没有放弃,他仍在试图说服飞羽真:“但是,留在这里是可以让更多的人不会经历这种分别……”
然而飞羽真的回答相当理直气壮:但是我也有私心嘛!
“虽然我很喜欢大家,也希望每个人都能获得自己的幸福。但是我也有更喜欢的人、更重要的人,也有相对不那么喜欢的人,也有讨厌的人。
“也约好了三个人要永远在一起。
“最最最最重要的原因是——”
故意停顿住,飞羽真满意地欣赏着全知全能专注地等待下文的模样。他的语气带着隐隐的自豪,他把私心说得堂而皇之:
“我还要和贤人谈恋爱呢!”
末了,他还要小声抱怨一句:让我对贤人说那种话,我可还在记仇呢。
或许成为神是个不错的选择……但那不会是神山飞羽真的选择。
神山飞羽真看着全知全能,他看着他,他看着被他拒绝的它。对方的身影逐渐变得透明,飞羽真朝不属于他的神性挥了挥手:
所以,我要回去啦。
人性轻而易举地盖过了神性,回过神的时候,飞羽真已经放下了刃王剑的力量化成的笔。没有任何犹豫,飞羽真转身向属于他的故事跑去。
路过改编漫画那一幕的时候,飞羽真朝兴致勃勃看着漫画的尤里比了个耶;
路过泡芙被人偷吃那一幕的时候,飞羽真愤怒地指着贤人:绝对是贤人你干的吧!!
路过被芽依催稿那一幕时,飞羽真趁贤人不备咬了一口泡芙;
路过被粉丝认出来那一幕时,飞羽真拉起贤人的手,开心地晃啊晃。
他跑呀跑、跑呀跑,与永恒的寿命、与孤独的牺牲、与悲哀的命运背向而驰。他跑呀跑、跑呀跑,只作为小说家、只作为神山飞羽真而跑。
最后,他回到了约定的场所。
远远看去,露娜和贤人留出了他的位置,他们一直在等待。于是飞羽真伸出小指跑过去,勾住了他们的小指。
带着灿烂的笑容,飞羽真说:
我回来了!
尾声
飞羽真正在赶稿。
也难怪,休了那么久的刊,按照飞羽真的性格确实一定要补完才肯罢休。问题是飞羽真对于休刊这件事愧疚得不行,下定决心要写出双倍的稿件作为对等待许久的读者的补偿,当即陷入了赶稿地狱。
下场就是累到虚脱也还没写完,只能趴在书店桌子上哀嚎,拍着桌子碎碎念地数落起全知全能的不是来。贤人看了忍不住偷笑,倒了杯茶放在飞羽真手边,权当对飞羽真的鼓励。
小说家从桌子上抬起头,扫了一眼贤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哀嚎:
“好累啊!要贤人亲亲才能继续!”
哎呀,真是没办法。
轻轻的鼓励kiss落在飞羽真的嘴唇上,得到了鼓励的小说家立刻坐直身子,一副发愤图强的模样。虽然心理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但是该赶的稿子还是不能含糊的,于是飞羽真神情恍惚地重新拿起笔,继续自己的地狱赶稿生涯。
但他却是笑着的。
在他脸上露出的,无疑是有些私心、不甚完美,但毫无疑问完完整整属于人类的,灿烂的笑容。